任惟剛想說點什麼,就有個老婆婆先是將手往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而後過來扯他的袖子。
“呃呃…”老婆婆扯了扯他的袖子,讓他去看一旁的路牌,“那個…”
任惟一看,邊上有塊白色油漆粉刷的木質路牌,最上面寫的是“歡迎來到離島”,下面畫了一個指向左邊的箭頭符號,標註派出所,意思是有任何需求可以找島上唯一的派出所幫忙。
任惟懂了,連忙對好心的婆婆道了謝。
老婆婆見幫到了他很是高興,笑著擺擺手,目送這個初次登島的年輕人往派出所的方向走去。
前往派出所的路上,任惟又給應春和打了一個電話。
這一次的電話雖然打通了,但遺憾的是,沒有人接聽。
聽著手機那端傳來冰冷電子女音的“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任惟嘆了一口氣,將手機收起來,繼續朝著派出所的方向走去。
離島很小,派出所隔得並不遠,任惟沒走多久便到了。
這島上唯一的派出所狹小而破舊,外面牌子上藍底白字的英文因為陳年累月的風吹日晒,白色字母都泛起了黃。
任惟推開玻璃門走進去,就見桌上擺著一個不知道用了多久的台式小型風扇正對著人吹,每轉一圈都會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像台出現故障但還在繼續運轉的機器。而被風扇對著吹的人用警帽罩住了臉,睡得正酣。
任惟環視了一圈,卻也只見到這麼一個人,一時有些為難,不知道該不該把人給叫醒。
就在他左右為難之際,有人走進了派出所,看到他時微微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抬手便將那頂罩著人臉的帽子給掀開了,用帽子在人身上狠狠一抽:“睡什麼睡?這還沒下班呢,你就在這睡!有人來了都看不見!”
睡覺的小警察被抽得一激靈,看清了抽自己的人後苦著張臉叫喚起來:“張叔,你幹嘛啊?我們派出所能有什麼人啊,我睡一覺怎麼…”
他的話突然頓住,因為他看見了自己面前站著的任惟,眼睛都瞪大了不少:“還真有人啊,這是哪來的外地人?”
被叫做“張叔”的老警察睨了小警察一眼,而後川劇變臉一樣和顏悅色地對任惟道:“小夥子,你是來島上旅遊的?有什麼事啊?”
這兩位警察說的話雖然帶了一點當地的口音,但比先前遇見的老婆婆說的方言要好很多,任惟大致聽得懂,只是稍微有些費力。
他心下因此鬆了一口氣,笑著回答:“您好,我不是來旅遊的,我是來找人的。”
“找人?”老警察一愣,像是頭一次聽說這樣的奇事,“你找什麼人啊?”
“我找應春和,您認識他么?”任惟將應春和的名字說了出來,眼裡帶了點希冀,望向老警察。
老警察聽了應春和的名字更是一臉古怪,很是謹慎,用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任惟:“你找的人我倒是認識,不過你找他做什麼你可得先說清楚咯。”
任惟聽老警察說認識應春和心下輕鬆了不少,想著離島雖然小但也不是全無好處,你看這找人不就很方便么?
“是這樣的,我找他有點事,來的時候我給他打了電話但是沒有人接。”任惟為了證明自己,還將手機掏了出來,給老警察看通話記錄。
老警察看了看,這通話記錄的號碼確實是應春和的,當下便也知道這人是真的認識應春和。
他把先前的戒備收了收,重新帶上笑意,跟他解釋應春和不接電話的原因:“你這時候打他電話他當然接不了的哇。往常這會兒,他都在學校畫牆畫,手機沒帶在身上,你要打學校的電話才有用喔。”
後知後覺的,老警察反應過來任惟那格外標準的普通話里,有一點不太明顯的京腔。
北京來的?小應不就是在北京上的大學么,可能是朋友?
老警察到底熱心,當下便掏出手機撥了個號碼出去,“我給你打個學校的電話找他喔。”
“好,謝謝您。”任惟收起手機,一臉緊張地等待這通電話能夠順利地被接通。
電話被學校的一個女老師接起,老警察跟她很熟,笑著聊了兩句,再讓她將電話轉交給應春和。
一秒,兩秒……三十四秒過去了,電話那端才響起一道清澈的男聲。
“喂,我是應春和。”
老警察的電話用了很多年了,音質並沒有那麼好,落在任惟的耳裡帶了些電流的雜音,沙沙的,偏偏就讓他的心一點點靜了下來。
“小應啊,是我,你張叔。”老警察笑著跟電話那段的應春和打招呼。
應春和的聲音也帶了一點笑:“張叔,找我有什麼事啊?是張嬸有什麼東西要我回去的時候給她捎嗎?”
應春和的家與張家順路,有時候張嬸忘記買點什麼,就會打個電話叫應春和從學校回去的時候幫忙捎帶。
老警察看了任惟一眼:“不是你張嬸的事,我在上班呢。這兒來了個外地人說找你,你看你是不是來見一見他?”
“外地人?是誰啊?”應春和的聲音聽起來有幾分困惑,許是不解為什麼會突然有個外地人來找他。
老警察這才想起忘了問任惟是誰,連忙問他:“誒,小夥子,問你呢,你是誰啊?到這兒來找應春和做什麼,你是他什麼人啊?”
任惟聽到這個問題也是一愣,鬼使神差的,從嘴裡冒出來一句:“我是任惟,應春和的男朋友。”
此話一出,周圍頓時安靜了下來。
老警察瞪大了眼,一旁的小警察則張大了嘴,可以依稀從他的嘴型判斷出他想說但沒說出來的那個字是“靠”,而電話那一端的應春和也靜了,好半天沒說話。
約摸半分鐘過去,應春和才終於開口說了一句話,並沒否認任惟所說,只是先前聲音里有的笑意淡了:“你叫他在那等著我,我一會兒就過來。”
這句話話音剛落,電話便被掛斷了,手機里傳出來一陣忙音。
電話掛了有一會兒了,老警察仍然保持著震驚的狀態看著任惟。
還是小警察拿了個塑料凳子過來放在任惟的面前,臉上帶著幾分藏不住的好奇,語氣倒是客氣禮貌:“哥,你坐。”
任惟擺了擺手,淡淡地笑:“我不坐了,我去外面等他就好。”
他知道自己剛剛那話一說出來,估計對眼前這兩人造成了很大的心靈衝擊。這地方小,民風淳樸,想必都不見得知道什麼是同性戀,更別提接受這一思想了。
“誒,你這說的什麼話。”老警察連忙攔住要出去的任惟,把他摁在凳子上坐下了,而後把桌上的小風扇轉了個方向,正對著任惟吹,小小的涼風將任惟的髮絲都吹得飄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