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封 - 南州 (2/2)

那天晚上謝敬文主動提出讓他們兩個互留電話,迫於他和劉芝秀在場,她不情不願把自己電話告訴他,他打過來,她並沒有立馬存下來。
梁從深從座位站起來,走向窗邊,望著外面的霓虹閃爍,詢問她:“到哪兒了?”
“剛到酒店。”
“吃了嗎?”
謝佳菀不願意再這麼回答下去,嘆了口氣:“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自己的事能弄清楚。”
他冷笑一聲:“是嗎?那也不妨礙我關心關心你。畢竟你爸和我爸都特意囑咐我,在這邊要多關照你。”
謝佳菀身上起了一片雞皮疙瘩,忍不住想要直接掛掉電話,又聽到他恢復冷靜的聲音:“我是想要警告你,這段時間別亂跑,南州最近有些不太平。”
她怔了怔,一時分辨不出他是認真告誡還是故意唬人。
她在心裡暗自盤算,南州有他在自己身邊轉悠,才是真正的“不太平”。
冷哼了聲,她把窗帘拉開,外面已經是華燈初上。
“知道了,我還要收拾行李,明天一早就要去報道,先掛了。”
通過她心不在焉的語氣就知道她在敷衍了事,找個借口快點掛電話。梁從深正要把煙熄滅,門就被無聲推開。
“梁老師……”
細微嬌柔的女聲通過聽筒被擴散了傳來,謝佳菀正拿來手機的手頓了頓,隨即聽到他冷淡正肅的聲音:“放哪兒就行。”
趁機瞥了眼他,韋熙薇看到他微微皺眉,電話還貼在耳邊,像是遇到了什麼棘手的問題。
“老師再見。”
匆匆話落,韋熙薇就躡手躡腳溜了出去。
雖說梁從深是醫科大職工體系里最特別耀眼的存在,可他不像校園裡那些長相出眾的男生。他總是給人一股難以靠近的清醒和冷淡,對漂亮的女學生也從不心慈手軟。
門鎖又輕落下,他正要開口,電話那頭幽幽飄來一個聲音:“梁教授這麼忙,就不要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了。”
她實在是討厭他剛才拿謝敬文和梁世山來“鉗制”她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樣。
“你以為我願意管你,你要是在南州出了什麼事,還不是八方電話轟炸要我去給你擦屁股。”
真是出息了,她早該看透他。
從小就是養尊處優的公子哥,現在又混了個高學歷高資歷,每一個從他嘴裡吐出來的字都帶著一股高高在上的蔑視感。
“你放心,我就算是出門撞死,也不用你收屍!”
他話筒瞬間陷入安靜,只留有陣陣戰火紛飛后的硝煙。
眼裡的光漸漸暗下去,落地窗里的人垂下手,身形挺拔,卻彷彿是漂浮在城市黑夜上空的孤影。
是誰說時間可以沖淡一切。
有些人,有關她的一言一語,一顰一笑,早就已經融進了海馬體。只要有一絲牽引,就會翻天倒海。
他不禁真的想,如果她真的橫屍荒野,他會不會去替她處理後事,為她哭,像當年被她拋棄一樣的一蹶不振。
畢竟他這麼恨她。
可在飯店包廂看到她的那一刻,彷彿是從基因里流露出來的依戀就已經讓他沒有辦法迴避他在這個女人面前的無能。
*
由於太久沒出過遠門,波折路途把謝佳菀折磨得苦不堪言,行李沒收拾乾淨她就躺到又大又軟的床上一覺睡到天亮。
沒在預定的時間起床,她手忙腳亂,但是因為常年習慣了這種作息,百忙之中她也能抽個三五分鐘迅速給自己上個妝去掩飾自己蠟黃的臉。
本來早起因為自己對南州不熟悉,昨天又沒時間先去踩點,所以想要提早一些出門,以免再出什麼意外。
和新州不一樣,南州是省府,天光還未破曉就水泄不通,空氣中充斥著油氣的焦灼氣味。
這也是謝佳菀沒有選擇留在省府工作定居的原因。她向來就不是個對自己要求很高的人,因為她的追求早就被生活的繁瑣給磨滅了光芒,連她自己都難以在一片灰濛中找尋找到。
今天的天很清朗,雖然夾雜水汽的寒風刺骨,但起碼不會讓人覺得太過壓抑。
穿梭在一群踩點狂奔往教室的人群里,她覺得自己似乎也成為他們中的一員。
曾經也是那樣的混混沌沌偶爾又被現實激醒的慌忙前行。
到了行政處報道,她還稀里糊塗。
坐在大階梯教室的最後一排,專註聽了大半節,她就開始走神,突然很後悔為什麼要答應來進修。
可心裡的道德標準又時不時鞭抽著她煩倦疲懶的神經。都說干一行愛一行,這些年她雖說算不上熱愛這個行業,可還是從心底抱著敬畏心。畢竟從小就在這樣的環境中熏陶長大,又上了這麼多年學,醫生的神聖職責和崇高使命在她心裡還是有一盞秤的。
“美女,我可以坐你旁邊嗎?”
謝佳菀剛回神,一個被壓低卻依舊爽脆好聽的聲音就打斷了她的思路。
“當然。”她把自己橫行霸佔了一排座位的書拉攏起來,給她騰出空地。
迎面撲來的潘海利根致命溫柔的柔美中后調,謝佳菀有一段時間極其沉迷這個味道。她不覺側頭多看了眼身邊遲到了將近一個小時依舊從容不迫坐下來的人。
傾斜至腰的烏黑長發,駝色的大衣被她脫下來整齊地掛放在一旁,裡面米白色的高領打底將她的氣質勾勒得格外鮮明。
“你是哪個醫院的?”
沒想到她坐下來的第一件事是扭頭和自己搭話,謝佳菀微微愣住,回答:“新州人民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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