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似乎是沒想到他會這樣問,微微錯愕,繼而眼睛發亮,以為自己就要飛上枝頭做鳳凰了,含羞帶笑地點頭。
路軒文的笑卻瞬間冷下來,變成陰狠黑影,伸出兩根手指卡抬起尖銳的下巴,審視著那張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的虛假面孔。
那目光,輕蔑、輕佻,冷到極點。
“想什麼呢?真是蠢女人,以為喜歡老子就能翻身做個人了?”薄涼的唇甚至不用勾出一個完整的弧度,高高在上的姿態就足以殺死人。
女人的下頜幾乎要錯位,肌膚泛出淤青,無知無覺變成跪在他兩腿間的姿勢,像只醜陋的青蛙。
恐懼、驚惶讓她局促不安,可她偏偏不敢做出一丁點的反抗。
後來梁從深回想這一幕,有一個瞬間,他真的覺得自己比路軒文更可惡。
事實上,在場的所有人都在意猶未盡又期待地旁觀。這是這種場所見怪不怪的戲碼,於他們而言,是樂趣。
更何況,他們知道路軒文最擅長把這些低賤卻上杆子送啊賣的女人玩出花來。
“你太老,五官底子也不怎麼樣。當年那個女大學生,起碼是漂亮的。她也喜歡我,雖然她從來沒說過,但我知道,她見我第一眼,就被我征服了。你們都說喜歡我,很好,喜歡老子的人,老子先睡,再讓別人睡,哈哈哈……老子對你們夠好吧……”
女人被迫仰著的一張臉煞白,卡在兩條昂貴西服褲筒間,失去色彩的唇一張一合,想說什麼卻發不出聲音。
路軒文還在笑,且越發放肆,震蕩包廂。
可笑聲戛然而止,緊接著是桌角挪位、酒杯落地等稀里嘩啦好一陣刺耳嘩然。
梁從深原本坐在隔路軒文四五個人的距離,可剛才一瞬,他整個人如豹躥出,抬腳往路軒文心窩踹去。
緊接著,他單手抓路軒文的衣領,將人拎起來,另一隻手揮拳衝到下巴,打得路軒文臉頰的肉擠在一起顫抖著挪位。
一切都發生得太突然,前一秒還在醉生夢死看笑話的人都沒有反應過來,梁從深就已經把人頂到牆角,兩隻手死死勒住他的襯衣,眼底猩紅,全是可怖凶光。
唐旻正都被嚇愣住,雖然梁從深曾經的確是打架的一把好手。在英國的時候,和黑人單挑也不在話下。
他身材高大,但穿起精貴的簡衣,是個瘦挺的樣子。實際上他常年健身一身精肉,熱好極限運動,精通跆拳道、散打,他的招式,既有街頭青年的狂野無章,也有系統訓練的井然巧勁。
但那是從前的梁從深。
回國以後,唐旻正時常調侃他一身正裝,在校園裝斯文敗類,這兩年,他連來這種場合都少見,平時兄弟間起衝突,他不多餘勸架,也會淡漠地走得遠遠的,以免惹禍上身。
可今晚,隔著滿屋子的人,唐旻正都能感受到他如風如洪的暴戾。
為了一個公主?當然不可能。但其他理由,唐旻正根本沒功夫騰出腦子來想。
路軒文半邊臉火速腫起來,模糊一片,幾道血痕涔涔往下流。他哼哧哼哧喘氣,酒徹底醒了,反手用力頂梁從深的頸脖。
“發你娘的瘋!”
梁從深真的被撞得一趔趄。
他看似窮兇惡極、渾身怒火,可剛才卻在走神。
但很快,他狠狠把人打趴倒地,甩出幾米外。路軒文撞到門,整個人折了一般往下倒,關鍵時刻,梁從深又面色森然地把他拽到跟前。
牙根咬碎,肌肉膨起,“陽惠勤是你害死的。”
路軒文眼光一震,隨即血肉模糊的嘴角扯出一個怪異的弧度。
“怎麼,光這樣你梁教授就聽不下去了?你他媽裝屁呢!跟了老子這麼多年,老子做過多少這樣的事,你怎麼這時候跳出來裝好人。”
梁從深的黑眼睛里一團迷霧散又聚,被路軒文盡收眼底。渾身骨裂似痛的路軒文卻愈發來勁,一身快然許多,眯眼吐氣:“因為她是謝佳菀的朋友?”
“這樣才更刺激。當年我給她灌醉了,把人弄得神志不清,拖到包廂,老子先上,後面還有五六個,你都不知道,清純的女大學生像母狗一樣……”
“啊!”
路軒文痛呼長嘯,跪地哭嚎,反折到身後的手,斷了。
梁從深先前的激怒、狂躁消失無影無蹤,清晰的五官沒有絲毫挪位,冷然得過分,在擰段路軒文一隻手后,他面無表情,居高臨下將陰鷙的目光砸在路軒文身上,一點點幾乎沒有痕迹地再加重掰折那隻手的力量。
地上的人痛得渾身痙攣,英俊的臉扭曲失去原本的形狀,直到有人闖進來,將梁從深團團圍住。
有人怕得罪路軒文,偷偷打電話叫人,這些都是路軒文養的狗。
梁從深一對八,肉身碰撞聲令人膽顫,他眼睛如嗜血,偶然挨一記重擊也全然沒反應,下頜線繃緊,骨頭蒸騰出血腥,機械泄憤一般,獨自廝殺。
滿腦子都是謝佳菀的臉,時而絕情、時而溫然。那雙漂亮的眼睛,用最熾熱的羞怯望過他,也給過他淚眼婆娑的抗拒倉惶。
那麼當年,她又是如何獨自熬過去的?殘害逼死了她最好朋友的男人,他梁從深居然還和他稱兄道弟。
可他什麼都不知道啊。她認識他這麼多年,憑什麼一聲不吭就自動將他划入那群人渣範疇,屢次將他推開。
梁從深的心口猝然絞痛,意識變得零碎。
就在這時,有人拿刀從背後偷襲。
一聲尖叫過後,梁從深看到的是方宜一張慘白到沒有血色痛苦的臉。
他眉頭緊皺,短暫震驚過後,一腳踢開了拿刀的人。
方宜是和朋友出來玩的,聽說有人打架,她們一群人想遠遠探個頭看熱鬧。
原本以為是小打小鬧,喝醉了鬧事,可沒想到場面遠比想象的可怖血腥。
她朋友想趕緊躲開,方宜卻突然看清孤身奮戰的人,是梁從深!
那把森然如白骨的光一晃,她奮力掙開旁人的手,衝過去,尖叫:“哥!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