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封 - 跨年

三十一號那天下午,謝佳菀獨自乘坐高鐵回到新州,連謝敬文和劉芝秀都沒通知。
榮樂昕原本想讓她留下來跨年,她覺得沒意思,榮樂昕也不勉強她,放下手機就和在床上等待已久的男人糾纏在一起。
回到家時天已經完全黑透,只回來待三天,她帶的行李並不多。簡單歸置了一下,她下樓到超市買了些東西,無非就是泡麵、薯片還有蛋糕。
街上成群結隊的男男女女打扮得光鮮亮麗,活力四射,他們呼朋喚友,準備狂歡一夜。
熱衷於這種儀式感是謝佳菀二十來歲喜歡做的事,現在的她更傾向於在屬於自己的小空間獨處。
回到熟悉的環境,她頓時感到心安,這種安全感是在哪裡都比擬不了的。這也是她這麼多年都不肯換房子的原因。
水壺裡的液體咕嘟咕嘟沸騰,冒出白氣,把電視開到最大聲,讓這間被冷落多時的屋子重新擁有生機。
她是不拘小節的個性,可閑下來的時候,也看不慣沙發和茶几上布滿灰塵。
打掃客廳的時候,她瞥到背靠在陽台的那把吉他,思緒停頓了一下,又想起那天在校園的場景。
這幾個月幾乎每天都看到那個男孩彈吉他,將她封藏許久的熱情釋放出來。
走過去蹲下來拿著濕潤的抹布擦拭布袋上的灰塵,然後把拉鏈拉開,空氣里劃過金屬相互碰撞的清脆聲。
拿那把黑白配色的吉他,坐在沙發上擺好姿勢,隨意撥彈了兩下。
僵硬的指尖有些受不住堅韌硬挺的摩擦,嬌嫩的指甲要搓出火來。
太久沒碰過它,粗冽的音調讓人有些陌生,她調試了好久,終於逐漸找到感覺。
憑藉腦海模糊的記憶彈奏了一小段旋律,連她自己都訝異,開始上手的那刻起,彷彿有一股神秘力量指引她。
曲譜和很多事情一樣,早就刻在體內不易察覺的地方。
一經喚醒,就一發不可收拾。
卸下所有壓力,她很快就睡著,再醒來的時候被客廳的燈光刺得無法睜開眼。
身上冷得發抖,她胡亂地扯過一床毛毯裹緊,緩解了幾分鐘,才伸手去摸索手機。
臨近十二點,她的手機開了靜音,點進去大多消息都是被她屏蔽的群聊。
不抱希望又不甘心往下滑,頂端突然彈出來一條消息。
榮樂昕拍了一段視頻,是氣氛高漲燈光晃眼的舞池,人聲鼎沸,扭動的身軀在群魔亂舞。
“怎麼樣,親愛的,讓你不那麼孤單!新年快樂!!!”
反覆聽她的語音,謝佳菀嘴邊沁出笑意。
起身伸了個懶腰,肚子餓得咕咕叫,她慢悠悠走到廚房,水壺裡的水早就已經冷卻。
重新按了按鈕,嘈雜的聲音充斥在空中。靠在吧台繼續刷列表,居然看到許久沒有人說話的大學群竟然無比熱鬧。
一直以來,她都有些抗拒點進去看他們的聊天,可消息還在連連不斷,她是真的有些好奇他們在說什麼。
“講真的,兄弟們,今年就是畢業五年了,咱們搞一次大的吧。”
“附議!”
“就在南州吧,咱們班人都在這裡。”
七嘴八舌,跳出來附和的大都是當年在學校就很活躍的積極分子。
謝佳菀目光獃滯地盯著屏幕,然後退了出去。
“到家了嗎?”
葉栩的消息彈出來,她點進去,上面還有一條來不及看到的消息。
“新年快樂。”
還沒來得及給思緒緩衝的時間,他的語音電話就打了過來。
她嘆了口氣,將電話開了免提放到桌子上,然後自顧去撕泡麵的包裝袋。
“又吃泡麵?這是夜宵還是晚飯。”
“回來收拾了一會兒不小心睡著了。”聽到他那邊很安靜,沒有一點聲音,她疑惑:“你沒和他們在四汀?”
難得聽到她第一次主動問自己話,他輕笑起來,說:“在加班,年終比較忙。”
哦,前幾天他說他元旦也回新州,讓她等他。
她沉默,空氣只有熱水嘩嘩衝進紙桶的聲響。
他忽然興起,像個孩子一樣興緻勃勃地提議,“我也沒來得及吃飯,不然我現在也去拿一桶泡麵,我陪著你吃。”
這算什麼?
謝佳菀扯著嘴角乾笑,兩人間魔怔般的你來我往,自然得沒有任何生分和怪異。
而他們現在所做的一切,都像極了當年他們曖昧期的情況。
“隨便你。”
她把垃圾都扔進桶里,然後拿著泡麵和一大袋零食放到茶几,再返回來拿手機,電話那邊已經響起了撕開包裝的聲響。
說到做到,他也是個行動派。
“別坐地上,拿個抱枕墊著坐沙發不更舒服?”
她剛提起褲腳準備蹲下來,就被他的話驚得不能動彈。
“你是在這裡裝了攝像頭?”
她有些不悅,不管不顧地一屁股坐下去,然後拿著遙控調頻道。
“我明天回新州,到時候去找你。”
“別,別搞這套,我可從沒答應過你什麼。”
他沉默一會兒,無所謂地聳聳肩,“我也沒讓你一定要答應我什麼,我只是做自己想做的事。”
她笑出聲,猛吸了口泡麵,有些感慨。
“葉栩,你不覺得這是報應嗎?當初我怎麼舔你的,你現在又是怎麼舔我的。”
她很清楚怎麼戳破他自以為是的資本,也知道怎麼激怒他。
大概是此刻長夜漫漫,她一個人百無聊賴,有個打電話噓寒問暖,陪她吃泡麵的人送上門,和他聊上幾句她也覺得人之常情。
只要都單身,幹什麼不行。
嘲諷他兩句,她心裡閃過莫名的快感,忽然很期待他會怎麼回復。
“你當初有很舔我嗎?你可別忘了,是誰在酒吧主動加你微信,又是誰天天抱吉他給你唱歌。”
“喲,算起舊賬來了。那又是誰一見面就要去開房,天天對我噓寒問暖就是不想談戀愛。”
“我那是欲情故縱,你是不知道你有多難搞定,我是生怕弄巧成拙。”
他故意這麼說,可謝佳菀卻被他的話劃開了心裡始終揮之不去的芥蒂。
她沒有再說話。
感覺到不對勁,他連忙收斂了笑意,覺得自己剛才被突然親近的氛圍迷失了分寸。
“算我說錯話了,你別往心裡去。”
“我沒往心裡去,因為你就是這樣一個人。葉栩,新年快樂。”
說完,她冷臉掛掉電話。
覺得自己剛才嘗試和他重新建立關係的想法很可笑。
她曾經熾熱的感情已經交付出去,要不回來,也不會同一次再給同一個人。
戀舊的毛病,心軟的毛病,還是得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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