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朵花(故事集he) - 夾竹桃【完】 (1/2)

何斯辰愣住,懷疑自己聽錯了。
王露露笑盈盈的說:“十六年前……在荔城,你和那個妓女春風一度后,便出國去了,不料妓女竟有了身孕,雖然用了葯,那孩子卻沒流下去,她想著這孩子是何家的,想找何家討點錢,也算是個補償,結果被幾棒子趕出門,最後走投無路,挺著肚子回了老家,意外認識當時還沒發達的王富仁,嫁他為妻,偏這王富仁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賺了點錢就拋棄了她……”
她輕輕一笑,撐著他的胸膛直起上身,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問:“跟自己的女兒……舒服嗎?”
何斯辰心口猛地膨脹,整個身體倏然繃緊!頭腦更是一片空白!
“咦?怎麼軟了……”她撇了撇嘴,不甚滿意的翻身下床,“真沒用。”
她在床邊撿起衣服,不緊不慢穿上,離開前,看了眼床上的何斯辰——
“何斯辰,我要你這輩子都記著,你跟自己的女兒做了,而且你還教她跳舞,陪她看戲,和她數星星……你不但是個畜生、禽獸,還是個徹頭徹尾的大蠢蛋!”
……
何斯辰失魂落魄離開了督軍公館。
公館里早已混亂一片,消息瞞不住了,說是督軍不見了,督軍的參謀只得把貴客們送出去,再仔細搜查。
何斯辰回到自己的住處,整個人仍是懵的,他不敢相信王露露的話,想要去王家質問,又下定不了決心。
他不敢去面對……
若她真是他的女兒,若她真的是……往事一幕幕浮現眼前,那些歡愛與情話,都變成最痛的折磨!最大的羞辱!
何斯辰在沙發坐下,雙手抱頭,深深埋下去……
傭人們見主人神色不對,不敢貿然打攪,何斯辰就這麼一直枯坐在客廳里,等到回過神,才發覺已是第二天清晨……
坐得太久,四肢僵硬且冰冷,他略微動了動,一起身,頭暈眼花。
他走到電話旁,拿起聽筒,艱難的撥出一個電話——
“幫我查一個人,荔城……香葉路紅屋頂那棟房子,16年前,裡面住過一個妓女……對,名字不記得了,花名可能叫巧巧,也可能是遙遙,曾經和何世峰認識……查她的下落,查她……有沒有孩子。”
一通電話打完,後背已是濕透,額頭也濕漉漉的,全是冷汗。
他疲憊不堪,坐下等待結果,就像等待審判。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何斯辰始終坐在客廳里等電話,徹夜未眠,滴水未沾,也不知是無心顧及,還是有心折磨自己。
又等到下午。
叮鈴鈴的電話聲在屋內響起,刺耳如他的催命符。
他怔怔看著電話,半晌沒有動。
屋裡的傭人遲疑問:“先生,您不接電話嗎……”
何斯辰恍如初醒。
他站起來,握住聽話筒,放到耳邊——
“……查到了,16年前,跟何世峰關係比較近的幾個女人里,有個花名叫巧兒的,本名李巧,不過已經從良了,嫁了人,生了一個女兒叫露露……喂?何先生?何先生您在聽嗎?……喂?……”
……
天旋地轉。
何斯辰扶住頭,只覺得喉頭哽著一口血,兩眼昏黑,什麼話也說不出。
當天夜裡,他一病不起,發起高燒。
這一病,就是纏纏綿綿兩個月。
兩個月里,吳城發生了許多事。
最讓人津津樂道的,是失蹤的趙督軍找到了,屍體就藏在床箱里,散發出惡臭,傭人們才發覺。
趙督軍一死,便來了李督軍和楊督軍,幾方勢力混戰,末了又有新督軍接管吳城。
無所謂哪一方督軍上任,富人們永遠醉生夢死,百姓們總是潦倒度日。
何斯辰對這一切毫不關心,病好以後,他想了很久。
她的成長過程,恐怕不乏人世間種種凄苦,所以才會對他這個從未謀面的父親恨之入骨,為了傷他,甚至不惜用自己作為砝碼……何斯辰一想到這裡,心口便陣陣抽痛!
那是他的親生女兒……縱然他再難堪,再悔恨,再痛苦,該面對的,遲早要面對!該補償的,也一分不少必須補償!
這是他年少無知時欠下的債啊!
何斯辰先聯繫了王家,得知王露露已經離開,不知去向,他又派人去查當年那個妓女的下落,查到具體地址,登門拜訪,見上一面,把該說的話全都說清楚。
逃避,解決不了問題。
或許他現在的所作所為,已是亡羊補牢,可亡羊補牢,也總比裝作一切不曾發生要強。
何斯辰找到李巧家裡,她與丈夫孩子都在,戰戰兢兢站在屋裡。
李巧看著何斯辰叫人把禮物一件件搬進屋裡,滿臉誠惶誠恐,實在猜不出何斯辰的來意。
從良這些年,她早已跟以往那些恩客斷了聯絡,怎麼又會被人找上家門?她可不會不自量力的認為何斯辰對她余情未了,先不提她比何斯辰大上好幾歲,且現在她已是叄個孩子的媽,何斯辰要什麼女人沒有,怎麼會惦記她?
帶這些禮物又是作甚?無事不登叄寶殿,她現在心肝兒撲通撲通直跳,實在慌得很。
何斯辰也尷尬,幾次欲言又止,終於開了口:“露露……在家嗎?”
李巧與丈夫互相看了眼,小心回答:“孩子小,讓她在屋裡睡著……”
何斯辰聽這意思,似乎是有意迴避。
難道李巧也知道了女兒做的那些荒唐事?李巧是不是也悔恨交加,不願讓女兒再與自己這個禽獸父親有任何聯繫?……是啊,說不定她此刻心裡正咒罵他,不知羞恥找上家門,他怎麼還有臉來找女兒?
何斯辰滿腔苦澀,聲音更低了些:“讓她出來吧,總要見一面,才好說清楚……”
夫妻倆又慌亂的對了下眼神,末了,李巧的丈夫開口道:“那、那我去叫叫孩子,您稍等啊。”
這樣的大老闆,不是他們得罪得起的。
李巧的丈夫掀了門帘,輕手輕腳走進裡屋,不過片刻功夫,抱著一個襁褓出來。
何斯辰看了眼他身後,沒人跟著,又看他懷裡的嬰兒,臉上神情凝固住了。
“露露還小,剛滿8個月……”李巧從丈夫懷裡接過孩子,忐忑看著何斯辰,“不知道您要見她,是想……想做什麼?”
何斯辰:“……”
他僵站在這寒酸的破瓦屋裡,良久,腳底開始直直往上躥火!整張臉已經暴怒而憋得通紅!又咬牙切齒黑沉到底!
終於,一轉身,摔門走了!
夫妻倆怔怔望著他的背影,完全是一頭霧水。
何斯辰走了,他再也沒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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