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熱的正午時分,江赫仍舊在網球場上練習著網球最基本的揮拍動作。
打從太陽剛升起他就練習到現在,不停的、不停的反覆練習。一遍又一遍,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早已揮汗如雨,連握拍的姿勢都有點歪了。
「赫哥,熱死了啦!先休息一下怎樣?」何曜文坐在一旁擦著汗,他的雙頰紅透了,看起來非常累。
「你要是不想練了,可以先回去。」江赫繼續著他的動作,絲毫沒有要休息的意思。
汗水都流到了眼睛,真礙事。江赫停下腳步把模糊他視線的汗水抹去,然後繼續揮拍。
「先去吃個飯待會再回來打啦!怎樣?」何曜文用近乎懇求的語氣說。
「不要。」江赫加快了揮拍的速度,毫不畏懼烈日的侵蝕。
不夠。
還是不夠。
要跟上她的腳步,還差得遠。
「媽的!」江赫大吼,著實嚇了何曜文一跳。
越想越覺得害怕,好遠好遠的距離。
為什麼?
江赫握緊球拍使勁全力向前揮拍,每揮一下,都會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
他要怎麼樣才能夠打碎擋在他們面前的那道牆?
永遠跨不過去的那道牆,到底要怎麼樣才能更接近那個人一點?
揮吧、揮吧、揮吧!
任一個路過的人都可以看得出來,江赫早已經不是在練習,而是亂出使蠻力隨意的亂揮。
「你瘋啦?不要打了啦。」何曜文冒著生命危險奮力搶過江赫手中的那支球拍。
突然停止猛烈的動作讓江赫氣喘如牛,他踉蹌了幾步,跌坐在地上。
「還給我。」江赫怒視著何曜文。
這是什麼眼神?
何曜文打從心底感到害怕,他覺得眼前這個走火入魔的江赫已經不再像是他之前崇敬的那個江赫了。
是什麼原因讓如此溫柔又善良的江赫變成這副德性?他知道,身為江赫最要好的朋友他怎麼可能會不知道。
一切都是因為那個女人。
總是一臉驕傲的把江赫耍得團團轉的那個討厭女人。
何曜文不禁感到惱火。
「你這樣根本就不是在練習好不好,根本就在亂揮。」
「喂,我又沒強迫你,你想休息就快點去啊!」
「這樣人家會覺得我很沒有義氣欸。」何曜文皺著眉頭。
「那就別再廢話了好嗎?」
「可是很熱耶!」
「那你到底想要怎樣?」
何曜文沉默了。雖然他知道自尊心非常高的江赫是不可能聽他的勸,但不管如何,他總得試試看吧?
「為了一個女人,這樣值得嗎?」何曜文忿忿的說。
「什麼?」
「不用瞞我了啦,我早就知道了。」
江赫沒有回話,只是揪緊眉頭看著何曜文。
光光只是盯著他看而已,何曜文就覺得有股快窒息的感覺,他一直很喜歡江赫的沉默,但如今他的沉默,卻讓何曜文不禁惱火了起來。
「沒必要為了一個根本不在乎的你女人這樣拚命吧?像個獃子一樣。」
何曜文一股腦的說了下去,「更何況她算是女人嗎?她是同性戀!隨便一個女人都比李心倫好吧!你還在堅持什麼?」
江赫還是沉默著不發一語,但表情明顯的在微微抽蓄著。
他不是沒聽過關於李心倫的一切傳聞,他明白,他也比誰都清楚。尤其跟李心倫在一起住了好幾年,也不是不曾碰見過她帶別的女生回來家裡過夜。
只是那又如何?他一點也不覺得在意,閉上眼睛,他假裝自己沒聽到何曜文剛剛說的那些話。
「我討厭太囉嗦的人。」李心倫總是這樣說,所以江赫對人講話不會超過兩句。
同學們總是說他不愛講話、沉默,有些人覺得他很臭屁,而又有些人認為他這樣是有氣質,但其實江赫憋得很難受。
「我討厭頭腦比我笨的人。」李心倫這樣子說,所以江赫在短時間內從校排名第497名進步到第15名,全校沒有一個人不驚訝。
但這樣還是不夠。
李心倫這次依舊還是全校第一名,要成為比李心倫聰明的人,這樣子絕對不夠。
「我討厭不會運動的人。」李心倫說,於是江赫加入了籃球隊,在更短的時間內一路從替補升上了隊長,不到一年就替球隊打進冠軍賽。
他是隊上的王牌後衛,得分王,市內最優秀的籃球員,還有好幾個大學、甚至是職籃的球探特地來比賽現場看他打球。
但李心倫知道江赫打籃球之後,只是皺著眉對他說,「我討厭籃球。」
於是江赫便跌破眾人的眼鏡在冠軍賽前退出籃球隊。大家都問江赫會覺得後悔嗎?他毫不猶豫的就說沒有。
因為比起籃球,他覺得李心倫更重要。
「我討厭網球打的比我差的人。」李心倫在某次網球比賽后不經意的說,然後江赫便開始像現在這樣發了瘋似的練習網球。
可是網球要追上李心倫這個全國冠軍真的還差好遠好遠。
聽說這次她又再度拿到了北區大專院校網球盃女子組的冠軍,不再加緊腳步的話,江赫無論如何是沒辦法打的比李心倫好的。
江赫停止思考,起身從何曜文手中搶回球拍。
經過了一番冷靜的休息,江赫總算又開始正常的練習了。
「你要怎樣都隨便你了啦!」何曜文感到萬般無奈,但他也知道要改變江赫的想法是絕對不可能的,只好繼續默默的坐在一旁陪伴著江赫。
看著江赫那一股勁練習的模樣,何曜文感到心底有股微酸的感覺。
何曜文一直覺得江赫很特別,是那種早已超出了景仰的感覺,近乎是崇拜,所以何曜文總是叫他赫哥。
何曜文也不知道該如何確切的形容他對江赫的那種情感,他從未對一個人產生這種異樣的情愫。可能他想成為像江赫一樣的人,成為像他那麼棒的男人,僅僅如此而已。
對,就是如此。
他崇拜他。
何曜文崇拜江赫的沉穩跟專註,他崇拜他投籃的時候,他的表情,他的姿勢,他的每一球,都是冷靜的、有企圖的、有決心的。
他知道他的每一個動作都是為了替球隊贏得勝利,僅僅是為了球隊而不是為了他個人的表現,他當然清楚這就是身為一個隊長的職責所在。
更重要的是,他欣賞江赫的認真、他的努力、他說到就一定要做到的那股傻勁。
唉,這樣子的江赫為什麼會被李心倫這種女人迷的神魂顛倒的呢?何曜文簡直是感到萬般的不可置信,他相信今天不管換作是誰也絕對不能理解的。
儘管如此,何曜文還是想待在江赫這傻小子的身邊,他心想自己應該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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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海晴回到她租的那間小公寓,想起在視聽教室那衝擊性的畫面仍感到心有餘悸。她從以前就知道李心倫是個目中無人的痞子,但沒想到她竟然會做出這麼大膽的舉動,真是太可怕了。
那間教室…那個女人的浪叫聲…
還有,李心倫那一閃即逝的奇怪眼神。
那是什麼眼神?這樣算什麼?這絕對不是她第一次在學校做這種事了。
可是…這種事…海晴想起了四年前她跟心倫第一次發生親密關係的那個夜晚。
李心倫美麗的眼神里充滿炙熱的慾望,低沉的嗓音道著誘人的話語,還有那令人沉醉的溫暖雙手在楊海晴敏感的肌膚上盡情遊走…
不!不能再想了!楊海晴努力把自己拉回現實,頭又開始痛了起來。
她躺在沙發上環顧著這間小套房的四周,思索著到底該不該繼續住下去?她嘆了嘆氣,不禁感到有點可惜。
這間有兩房一廳一衛浴的小套房是當初楊海晴跟同系的一個學姐一起分租的,地點只離學校沒隔幾條街,她們住的那層是四樓,樓下有便利商店,超市跟郵局也在附近不遠,交通方面還鄰近捷運站。
但這些都不是當初吸引楊海晴的原因,唯一會選擇這裡是因為它的房租實在是太便宜,楊海晴跟房東談攏價錢后便二話不說馬上拉著同樣是北上念書的學姐一起合租了這間公寓,這一住就住了兩年多。
如今學姐已經畢業回南部找工作,上個月房東太太還以不景氣為由調漲了房租,這一漲就是好幾千塊,已經不是楊海晴的經濟能力負擔的起的範圍。
只能選擇搬走了,可是要搬去哪?這裡楊海晴住的很習慣了,她不想要搬走,況且這一時半晌間又能搬去哪?
現在只能趕快想辦法找人一起分攤租金了,只是分租廣告已經貼了好幾個禮拜始終沒有消息,不曉得在下次繳房租之前找不找的到?還剩幾天就要繳房租了,那個房東太太催討租金的嘴臉可不是普通的討人厭。
楊海晴家境原本還算不錯,但前兩年她父親的公司無預警的倒閉,家道中落的她也不能期待家裡的援助,只得半工半讀,賺著微薄的薪水來養活自己。
「叮咚!」電鈴聲打亂了楊海晴的思緒。
該不會是房東太太吧?楊海晴皺著眉頭,猶豫著究竟該不該裝做自己不在家?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電鈴聲按得很急促,楊海晴暗感到有一絲絲的厭惡,這個按電鈴的傢伙一定是個急性子。
開了門,楊海晴瞪大了眼睛,對這個突如其來的訪客感到不可思議。
「嗨。」
李心倫看著楊海晴,露出淺淺的笑容。
tobe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