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要什麼狗屁正果!”“你想不想見到晶晶?”我頓時啞口無言。
“悟空,五百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如果你能好好利用--”她忽然止住了話頭。
“你說這話什麼意思?”她呆了好久,才像忽然下定了決心似的說道:“我聽師尊說起過,你的肉身大概是從遠古女媧補天的石頭中幻化而來,雖然成形不久,但你身體裡面蘊含的潛能是不可估量的,只是由於你修鍊日短,運用不得法而已。
我想你這500年裡面,什麼事都不能做,不若潛心修鍊,而師尊現在……唉,如果你意志堅定的話,未必500年後戰不勝他,何況……還會有人幫你的。
”她的很多話我都聽不明白,但是我至少懂得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我有打敗如來的希望!我還以為即使得到晶晶,救回小龍女,也要生活在如來一手控制的陰影之下呢。
我向她道了聲謝,她苦笑了一下:“我對你說了這些,也就相當於背叛師門了,時候不早,我該回去打坐修行,你好好吸收日月精華吧。
”說著她右手單掌立在胸前,左手捏拈花指,平托在右手下面,頓時全身上下散發出淡黃色的光芒,長發垂肩的她顯得妙相莊嚴,不可侵犯。
我驚的呆了,沒想到她會有這種樣子,大概是心地有了徹底的轉變的緣故。
她轉過身去,玉足點地,迎風飛升上去。
望著她遠去的背影,我下定了決心,500年後,我一定要讓如來知道他今天放過我是犯了多大的錯誤!夜幕漸漸落下,滿天星辰從未像此刻一樣清晰的展現在我的面前,我努力斂起心神,不再去考慮目前的處境和晶晶與小龍女的安危,呼吸變得悠長舒緩,身體鬆弛下來,在一呼一吸之間,我試著用全身的毛孔納入天地真氣,而同時將體內濁氣排出體外。
菩提從未教過我這樣做,我也不知道是否可行,但我必須挖掘新的練功方式,以便更大限度的發揮我的力量,我也是一廂情願的認為這樣做的效果應該比簡單的吐納調息強的多。
明月升了上來,照耀著一望無垠的荒野,月光灑在高山上,淹沒了一隻孤獨的猴子。
我將心神最大限度的放鬆,不讓翻江倒海的空虛和寂寞感把自己吞噬。
許久,潮水褪了開去,心靈變得空靈透徹,進入了入定狀態。
菩提說過,在入定時,可以看到自己的前世,甚或能看到九世輪迴。
但我什麼都看不到。
難道我真的是一塊石頭變來的?心神略分,我立刻從入定狀態中清醒過來。
清冷的月光,茫茫的原野,我在山下動彈不得。
這是怎樣凄冷的畫面!潮水湧上,終於把我壓在了下面,不能呼吸。
“晶晶!”痛徹心肺的失落和悲苦讓我不由自主的呼出了聲。
皎潔的月光下,有一隻淚流滿面的猴子。
******不知多少日子過去了,觀音大約隔幾天會下來一次,但當我問起晶晶和小龍女以及花果山的情況時,她總是以“還可以”來應付我,可能是不敢違抗如來的命令,我無可奈何。
每天的大多數時間我都在按照自己的方式練功,體內的真氣充盈了許多,可我還沒有什麼明顯的突破,還做不到將日月星辰與精神空間融合。
而且,我總有閑下來的時候,我總有寂寞的時候。
……遙想悟空當年,晶晶初嫁了,雄姿英發,錦甲金冠,談笑間,天兵灰飛煙滅……是哪裡傳來的歌聲?是天外,還是心底?思君如明月,夜夜減清輝。
晶晶是否正在憑欄遠眺,眉間凝著一抹薄愁呢?有沒有消瘦?一分月色分三秋:天外吳鉤,近水躍鯉,咫尺情愁!我昔日的部下,如今可好?-- 今年花勝去年紅,可惜明年花更好,知與誰同?小龍女呢?她本來是可以安逸的在龍宮生活的,找個如意郎君,逍遙自在,卻因為我破壞了她生活的一切秩序,還連累她受了這麼多的苦,以後這漫長的歲月,她又會如何度過呢?欲寄彩箋兼尺素,天長水闊知何處!……我不允許自己過度的沉浸在痛苦之中,因為我要練功,500年後有比力抗天庭更艱巨的任務要我去完成。
我變成了一塊石頭,因為它是我的本體,這種狀態更有助於我接近自然,融入萬物,而且和大山融為一體,肉體的束縛感會少很多。
觀音要修行,普渡眾生,來看我的次數漸漸少了,我也只是偶爾變回原形,免得真的和五行山結合在一起,那就糟了。
一天,一月,一年,時間飛逝,我慢慢的把日月星辰的運行和體內氣血經脈的流動規律結合起來,天體變化牽引氣息變化,功力的進展神速,但是我隱約的感到還有阻礙在,讓我不能臻致圓滿。
後來,就有人來種田了,我有時為了打發時間,就跟他們聊聊天,講一講以前的事情,他們原來也都聽說過我,只是都嘆息看不到我出山的那一刻了,我微微一笑,連聳肩膀都辦不到,那是小龍女的動作,被我學會卻用不上。
日月東升西落,我眼見垂髫幼童變成翩翩少年,成家,生子,臨近花甲,最後入土。
數一數,已經有了七八代人,五百年的時間快到了吧。
有一天,一對青年男女笑著從我身邊走過,兩人不知道低語了些什麼,女孩嬌笑著跑開了,男孩愣了一下,隨即幾步追了上去,把女孩緊緊摟在懷裡,低頭吻了下去,女孩羞澀的掙扎著,但在男孩強有力的臂膀環抱下,女孩怎樣的反抗都無濟於事,男孩見女孩不肯放棄抵抗,就把她的雙手扯到背後,用她自己的裙帶在她手腕上交叉繞了幾圈,打了個死結,然後又用一條綢帶在女孩上身來回纏繞,把她的胳膊牢牢固定住。
女孩吃了一驚:“你這是幹什麼!快放開我!”男孩低聲笑道:“我不但要綁住你的人,還要綁住你的心,要你永遠都不會離開我。
”女孩渾身一震,皺起的眉頭舒展開來,臉上浮起兩抹紅暈,春色滿頰,軟軟的靠在了男孩的身上,過了一會,她抬起頭來,勇敢的和男孩的目光相對,我正好看見了她含情脈脈的眼神--那裡面有膽怯,有堅定,有嚮往,有慌亂,有依賴,有渴望……包含了少女時期的全部的憧憬和夢想。
我腦中一陣眩暈,幾百年前的事情至今仍然清晰的刻在腦海里,小龍女被我捆綁時那柔若無骨的身體,她望著我時那份惆悵,敬慕,依戀,在我心中瀰漫開來,酸澀和抑鬱泛濫成災,多少載積攢的委屈和悲憤在這一刻全部湧上心頭,我發瘋似的大吼了一聲:“啊!--”大地劇烈的顫抖起來,那兩個人飛也似的跑開了,鳥獸紛紛四散奔逃。
我只覺淚水狂瀉而出,體內的真氣有些渙散,自知若再不凝神調息,多年的修行就會毀於一旦,可情緒再也不由我來控制,晶晶的溫柔體貼,小龍女的一往情深,玉帝的卑鄙狠毒,如來的陰險狡詐……瘋狂的在我眼前閃過,“啊!--”我又大叫了一聲,五行山也有些搖晃,我雙眼赤紅,身子像火一樣熾熱,真氣四散,眼見就要自己毀掉自己,我索性閉上了眼睛,聽天由命吧,這樣的生命實在沒有什麼留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