槲寄生下的吻 - chapter19

景思齊沒捨得吃糖,晚上還是不停給大哥們敬酒,又不停去廁所吐酸水。
胸口喉嚨都火燒火燎,胃也有灼燒感,景思齊見客人都各自有節目,便走回員工休息室想稍微歇一會。
休息室內坐著另一個老營銷,他叫了聲“李哥”,一屁股坐到角落的破舊沙發上。
李哥也喝了不少,但還算清醒,看著沙發上的年輕人,問了句:“小景,我剛看你在廁所門口,跟個女孩聊天,認識的?”
景思齊很快反應過來李哥說的是谷音琪,抬眸看他:“嗯,是我朋友。”
李哥似笑非笑:“能跟這樣的天菜做朋友,怪不得你的訂座率那麼高。”
景思齊本就太陽穴刺疼,聽了這話更是皺起眉頭:“我訂座率高和她沒關係啊。”
李哥站起身,敲了根煙丟給景思齊,嗤笑道:“靠女人就靠女人,有什麼不好意思的,老哥我現在想給大佬們髮菜都還沒辦法呢,我認識的女人都上了年紀了,大佬們看不上眼。”
景思齊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把紙煙緊攥在手裡,瞪著男人沉聲道:“她不是出來賣的。”
這下輪到李哥瞪大了眼,“你在講叄小?前幾天我還看見她陪客人上了計程車。”
景思齊瞳孔震顫,喉嚨好不容易才擠出一句:“……是、是哪一天?”
“我想想啊,那天她戴著頂聖誕帽……”干夜店的人日夜顛倒,李哥記不清具體是哪一天。
但景思齊知道,平安夜那晚,他還來不及跟谷音琪說聲“聖誕快樂”,她就不見了蹤影。
*
谷音琪手捂在嘴前打了個很大很大的哈欠。
明明下午睡了那麼久,怎麼這會就開始困了?
她剛才有賣酒,今晚錢賺夠了,於是邊懶懶散散搖著身子,邊抬腕看了看時間。
突然有小姐妹急急忙忙跑過來,著急道:“休息室那邊打架了!”
另一個小姐妹應她:“打架有什麼稀奇的?”
“打架的是小齊哥哥!”
本想早退的谷音琪聽到這一句,頓住了腳步,轉頭問那比她還小兩叄歲的女孩:“你說誰打架?”
“小齊哥哥呀!那個長得很帥的銷售!”
“景思齊?跟誰打?為什麼打?”谷音琪接連問道。
女孩也有些懵,搖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
谷音琪有些著急,景思齊向來很會與人相處,情商高,很少會得罪人,也不容易與人有矛盾,怎麼今晚和人打起來了?
她知道景思齊的休息室在哪裡,正想往那走,隔著老遠已經看到快步朝她走來的年輕男子。
景思齊脫掉了西裝外套和領帶,襯衫衣領處的紐扣掉了兩顆,嘴角破皮,臉頰漲紅,谷音琪還沒來得及問他發生什麼事,已經被他牽住手腕拽著大步往外走。
谷音琪踉踉蹌蹌跟在景思齊身後小跑,手腕被攥得有些發疼,但她沒有掙脫。
不知為何,她想她可能知道景思齊為了什麼同別人打架。
夜店後門的巷子燈火昏黃,景思齊停下時才發現自己把谷音琪的手腕箍得通紅,而且谷音琪沒來得及去取外套,他一鬆手,谷音琪立刻抱住手臂摩挲了兩下。
本來就被攥成稀巴爛的心臟更疼了,景思齊猛地扯起塞在褲腰裡的襯衫下擺,解開扣子把襯衣脫下來,披到谷音琪身上。
谷音琪直視他的眼,聲音淡淡:“你這樣會感冒。”
“沒關係。”景思齊不想再藏著掖著了,他直入主題,“我剛才和一個老營銷打了一架,可能明天就要被炒魷魚了。”
“為什麼打架啊?”
“他說你、他說你……”景思齊大口喘氣,但到底是說不出那些個詞語。
他並不是多麼天真的人,浸在這大染缸里的這段時間,他的叄觀被一遍遍刷新。
外界都說氛圍組的姑娘都不正經,只要錢到位了就能帶去滿分,但景思齊依然願意相信,有姑娘是不樂意這麼做的。
可這會,他望著谷音琪沒帶多少情緒的眼睛,心一點點沉了下去,一直沉到谷底。
李哥說的是真的嗎?
你平安夜提前離開,是陪客人走了,對嗎?
你是那種錢到位就能帶走、過夜一次5200的女孩嗎?
景思齊把那些涌到嘴邊的問題全咽了下去,眼神里全是痛苦和無奈,“谷音琪,你到底欠了多少錢?”
谷音琪沒法不被他的話語觸動,明明有那麼多的問題可以問,可景思齊居然挑了這個。
她沒回答他這個問題,卻扯出一抹笑,用平時拜託景思齊幫她找人喊“到”時那種口吻,拜託他:“景同學,幫我保守秘密可以嗎?還有一個學期,我希望能順利拿到畢業證書。”
景思齊在後巷呆站許久,直到有同事走出來,說經理喊他過去,他才動了動發麻的腳。
腦子裡不停回蕩著谷音琪離開前說的話。
‘景思齊,你要把你的喜歡,留給值得你喜歡的姑娘。’
如果是今晚之前的景思齊,他鐵定會說,谷音琪,那個姑娘就是你。
但是剛才他竟然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景思齊第一次覺得自己,不是個東西。
*
饒是再佛系,如今被景思齊知道了真實職業,谷音琪還是無法做到心無波瀾。
離開夜店的計程車上,她就把「Space」氛圍組的工作辭了。
她暫時不想再在那裡遇見景思齊,以免雙方都尷尬。
氛圍組領隊問她怎麼回事,她說自己最近的耳朵不太舒服,總有耳鳴,身體撐不住了。
這話倒不假,聖誕前她去做體檢,主要是為了檢查耳朵,總怕哪一天突然就聾了。
在夜店乾的大多都有這毛病,領隊很快就接受了,讓她好好休息一段時間,說如果想重新出來乾的話聯繫她,因為最近夜店之間卷得厲害,「Galaxy」也給出五百一晚的高價了,但上班時間比較長,業績要求也高出一截,業績達不到,就只能拿底薪,還得看出席率。
也有出叄四百的其它夜店,但場子自然沒有上面說的這兩家那麼旺。
谷音琪沒明確拒絕,說等她耳朵情況好轉一些會再聯繫她。
那一晚景思齊沒再發信息給她,谷音琪睡得不安穩,睡了醒,醒了睡。
第二天一大早她已經洗漱好,提起精神去了奶奶家。
她用鑰匙開門,“奶奶我回來啦。”
屋裡很安靜,沒像平日從一早就播著《釵頭鳳》。
谷音琪心頭一顫,快步進屋。
還好,很快她就在廚房找到了奶奶,電磁爐上熱氣裊裊,空氣里有海水腥鹹的味道,是海蠣麵線。
見著人,谷音琪鬆了口氣,撒嬌道:“奶奶,怎麼我喊你你沒應我呀?”
沉大妹抬起頭,看向廚房門外的年輕女子,眼睛眯了眯,好像想著什麼,慢慢的,眼睛睜大,嘴角也揚起:“哎呀,是阿麗啊!你怎麼喊我阿嫲啊?”
谷音琪的笑容僵在嘴角,“……阿麗?”
“你是安怎?自己的名字都忘記了?”沉大妹疑惑,“是睡傻了嗎,谷麗啊!”
谷音琪猛抽一口涼氣。
谷麗,是她姑姑的名字。
她頓時想到了平時常留意的那些老人病,正想再次開口確認,老人家卻又瞬間改了口:“欸,琪琪你來啦?吃了早飯沒?我煮了蚵仔麵線,舀一碗給你。”
彷彿已經忘記了幾秒之前自己說過什麼話。
“好啊。”谷音琪壓著亂蹦的心跳,若無其事地說:“阿嫲,你剛剛喊我阿麗耶,把我當成姑姑了嗎?”
“啊?我有嗎?是不是我說話說太快、一時講錯啊?”沉大妹皺眉。
谷音琪笑著低聲道:“也可能是我聽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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