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溫亦斯的記憶
有些人一生下來就是不被親人需要的。
溫亦斯很小的時候就知道自己屬於那類人了。
比他家更沒社會地位的村頭王奶奶,她孫子穿的衣服都是她從垃圾堆里撿回來硬湊的一身,那天看到孫子在和他玩,很忌諱的就把小孩給拉走了。
第二天,她孫子帶頭朝他身上扔垃圾,扔石頭,那個時候溫亦斯又知道,原來他才是最髒的。
他唯一的親人,他的媽媽,比他要稍微強一些,雖然女人都討厭她,可至少還有不少男人喜歡她。
比賣淫女更沒地位的是賣淫女的孩子。
溫亦斯還記得自己很小的時候曾經被她塞在衣櫃里鎖上,聽著那個年紀他不能理解的哭一樣的呻吟聲。
媽媽的聲音像另一個人的,她從來沒有那麼柔情的對他說過話,可來的男人卻粗魯的像頭野獸,弄得她一直哭。
後來他再長大一點,不會亂跑了,大晚上有男人進屋裡來,他會自己把自己關進衣櫃里,來不及去衣櫃的話,就躲在黑暗的桌子下面。
那個衣櫃里的味道無論何時聞起來都是腐爛又潮濕的,尤其是下過雨的日子,他在裡面待著,出來時身上總會起小紅疹。
櫃門只要不從外面鎖上就合不攏,所以溫亦斯能看見光溜溜的男人壓在媽媽身上,分開她的腿粗魯地用胯間尖尖的東西插進去又抽出來。
第一次看見的時候,他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麼意思,有時候是一個男人,有時候是三四個男人喝醉了一起來,他甚至以為他們要殺了媽媽。
可是看多了之後,那些畫面對他的衝擊就沒有一開始那麼大了,他甚至學到了很多東西。
什麼樣的男人做什麼樣的動作說什麼樣的話,會讓媽媽在床上有更舒服的反應,噴水不是尿床是因為媽媽比別的女人騷,她真高潮的時候和假高潮的時候叫出來的聲音不一樣。
溫亦斯覺得自己像媽媽養的動物,她履行著最基本的義務,那就是把他養活,可是除此以外,她什麼都不給他,和他就像陌生人。
不止外面的人打他,偶爾媽媽喝醉了也會打他,他被媽媽打過之後,第二天總能吃上她準備的一頓好吃的。
這種時候溫亦斯就會覺得,媽媽心裡或許還是有一點喜歡他的。
可這種微妙的想法直到那晚終於結束了。
他所有的恐懼都成了真,一個陌生男人把他當成了媽媽,想讓他也做那種事情,那段時間就像把他累積已久的所有恐懼全都撕開放大了一樣,他可能需要用一生來迴避這段記憶。
後來回家的媽媽兇狠地把那個男人砍得血肉模糊,然後她遠遠地看著他,抬手用鋒利的刀刃割開了自己的脖子。
血高高地噴到了牆上,那晚也成了刻在他心底永恆的噩夢。
他果然是多餘的。
村裡的人看他的眼神更古怪了,避他就像避洪水猛獸,所有人說他身上有病,說只要碰一下他身上就會起蛆,會爛。
以前喜歡打他的小孩再也不敢接近他周圍一米。
哪怕他第一時間就被村幹部拉去做了檢查,他們也還是都說他有病,並對此堅信不疑。
那段時間,溫亦斯甚至開始去學校的垃圾堆里翻垃圾,還想自己偷磚頭在媽媽的墳邊壘一個可以遠離所有活人的小房子躲起來。
媽媽已經死了,可他總覺得,現在那個好心讓他住在家裡的老人,也正在想該怎麼才能讓他離開他的家。
果然,沒過多久,他就被送走了。
那裡是所簡陋的孤兒院,裡面有
那年除夕,教授的妻子車禍去世了。
很多的小孩,殘疾的,精神不正常的,什麼亂七八糟的都有,像群小怪物,都是家裡爸媽不要扔了的。
在孤兒院的四年,他一門心思都撲到了怎麼折磨這雙眼睛上去,直到有一天,一對從這所孤兒院里走出去的夫妻回來捐款。
院長還哄他,說,你就出去好好讀書,等以後考上大學賺了錢再回來。
教授聽院長說起了溫亦斯的事,一開始只是覺得可惜,直到他聽到院長說溫亦斯差點被男人性侵的事。
在那之後,他的噩夢又一次開始了,教授失去妻子后就像瘋了一樣,三天兩頭打電話罵那個脾氣很好的哥哥,毫無原由的對溫亦斯拉冷臉,指責他學習差,突擊出題讓他寫,寫不出了就是各種羞辱和體罰。
他們總會討論為什麼他這樣的小孩也會被送到這地方來,各種異想天開的回答都有,直到有人提出說可能是因為他眼睛顏色不正常,看起來很像妖怪的眼睛,大人看了都覺得害怕。
他只能從最基礎的開始學。
那個讓院里所有人都覺得可惜的漂亮孩子,直到現在才真的走進了他的眼裡。
他很想弄壞這雙眼睛,聽人說傍晚太陽快下山時寫字眼睛會壞掉,在昏暗的燈光下看書眼睛容易瞎,他就專門挑那些會壞眼睛的事來做。
聽說他們從小就是一塊長大的,後來被各自領養,長大后一直都在尋找對方,最後又在一起結了婚,現在男方是大學教授,女方就在家裡照顧孩子。
一開始溫亦斯很害怕,防備著所有人,可慢慢的穩定下來之後,他在那個專門收容不被需要的小孩的地方,第一次產生了安全感。
去一個陌生的地方對他來說就像滅頂之災,他病了兩個月才稍微有點好轉,儘管教授家裡的女人和那個哥哥都對他很溫和,可他還是誰都不相信。
教授那裡從來都沒有給過溫亦斯安全感,他無時無刻不想著離開,可院長卻斬釘截鐵的讓他必須留在那裡,他語氣嚴厲極了,說只有跟著卿教授,他的未來才可能有希望。
他是真的可以。
人不可能每次都考第一名,也不可能不怎麼看書就能學習的很好,但教授的小兒子就可以。
溫亦斯試過聯繫院長,也試過偷溜回去,可那天晚上才剛在孤兒院里睡下,教授就連夜開車過來了,又把他給帶了回去。
那天對溫亦斯來說意義非凡,一直以來他都在想自己為什麼會被討厭,原來是因為這雙眼睛。
於是此後,在他的認知里,自己的眼睛顏色就是那種很邪異的、看起來很像妖怪的東西。
教授總嚴厲地訓斥他,詢問他學習上的各種細節,他希望他學一次就記住,學過的東西再犯錯,他就會責罵他,讓他反省,並且從根本上否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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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亦斯勉強能算是找到了目標,可回去上學后,上課時一面對老師的提問,他就又被打回了原形,他什麼都聽不懂,英語就連最簡單的那些單詞都看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