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遠書喝著酒,琢磨怎麼再跟傅老師拉拉關係,那頭傅青淮就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陸斯年正靠在沙發上看一本亞洲藝術史,聽見了忙把書一放,“著涼了?家裡暖氣開得挺熱的啊。”
這是陸斯年的書房,橡木大書桌上堆著貼了各種彩色標籤的文檔,書本。一側的牆壁上掛著一個大白板,上頭貼著彩色的便利貼,畫著凌亂的線條,正中間寫著“語言文化”,“性別”,“辭彙”。
便利貼上寫著各種詞,拜金女,鳳凰男,純欲,斬男,哥哥...
形容女性的辭彙貼在左邊,形容男性的在右邊,隨著她不斷的寫不斷的貼,男性辭彙已經漸漸有被淹沒之勢。
最下面還有一句用白板筆寫的話:男性是天然主語,默認設置,被異化的女性才需要形容詞。
傅青淮被淹沒在這一堆亂糟糟東西里,散發著強烈的怨氣,頂著一頭亂髮跟電腦死磕。
“老子要退學——”她把筆往桌上一扔,往後一倒,靠在椅背上。
陸斯年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讀屁啊,不讀了!”她又吼了一聲。
陸斯年開始想要不要弄點什麼清熱降火的湯水給她補一補。
“陸斯年——”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的傅老師氣鼓鼓地轉過頭。
陸斯年放下書,扶了扶眼鏡,“怎麼了?要不要喝茶?”
“我不讀了,你養我!”
“哦,好。”
他還想加一句“求之不得”,卻見傅青淮嘟囔了一句“那可不行”,又轉過腦袋盯著電腦去了。
這會兒已時近深夜,陸斯年雖然自己睡不睡覺都一樣,但他心疼傅青淮熬夜,遂勸道:“要不還是去睡吧,你這都弄了一整天了,回頭眼睛該壞了。”
傅青淮拿著筆寫摘要,隨口回道:“你怎麼有點兒像我媽。”
陸斯年撲哧一笑,“唷,那我可得找你媽領功去。”
上回跟顧遠書聊過這事以後,他也就釋懷了,隨口一說而已,不想傅青淮真的回過頭來看他。
她目光帶著審視的意味,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他一番。即使是這麼個蓬頭垢面的模樣,卻看得他心裡發毛。
“怎麼了這是?”他問。
“也行。別穿你那些什麼高級定製,弄親和點兒。”她說。
陸斯年一頭霧水,這話題是怎麼突然就跳到要去見家長的?
“帶你回家溜一圈,省得我爸那邊的親戚再給我搞事情。”傅青淮深深嘆了口氣,一副很糟心的樣子,“我奶奶下個月做壽,每年的規矩是全家都得去,要不今年你也去吧,我不想再講鸚鵡的故事了。”
陸斯年更一頭霧水了。
鸚鵡的故事又是哪出?
傅青淮把手上的便利貼撕下來往白板上一貼,滑鼠噼里啪啦在電腦上點了一堆保存,“算了真看不動了,我快吐了。”
她扣上電腦,起身擠在陸斯年身邊坐下,又拿了他的冷茶一口喝乾,“講故事你聽么?”
“鸚鵡?”
“南太平洋的島上有一種鸚鵡,雌鳥是不覓食的。它只舒舒服服躲在自己的樹洞里,等著各路雄鳥供養它,以求交配和獲得後代的機會。雌鳥很聰明,會讓所有雄鳥相信產下的鳥蛋是自己的後代。後來研究人員通過追蹤某一隻雌鳥的後代發現,絕大部分後代都是屬於某一隻外形特別好的雄鳥的。”
“也算一種基因上的物競天擇。”陸斯年笑了笑,“有意思。”
“你覺得有趣,別人卻覺得我這個故事是挑釁。”傅青淮打了個哈欠,“我幾個叔叔嬸嬸吧,特別熱衷給我介紹對象,而且一個比一個不靠譜。我每回相親,對方問我大學里教什麼的呀,我就說我搞科研的,主要研究鸚鵡。”
“然後你就給相親對象講這個?”陸斯年想了想那樣的場景,不由得輕笑出聲,“可真有你的。”
傅青淮便又把上回介紹的油膩男那事兒說了,“我叄嬸氣的一個月沒跟我家來往。這回我要是帶你去,他們估計更要生氣了。”
“為什麼?”陸斯年不解,“單身他們看不慣,有男朋友了也不行?”
“你以為是為我好?不由分說的給我塞那些貨色,其實是打我臉呢。我傅青淮,堂堂一個重點大學青年教師,獨立自主,孝敬爸媽。有什麼用?在他們眼裡,我就只配得上那些油膩貨色!”傅青淮冷哼了一聲,“再往壞里想,焉知不是拿我出去做人情?拿我去給那些找不著對象的歪瓜裂棗當相親對象,人家說不定還感激他們呢。噁心我,自己得好處。切,想得美。”
陸斯年不由得想起顧遠書說她心裡明鏡似的什麼都明白,只覺得她也不容易,“那我跟你去壽宴,豈不是更該穿好一點?替你掙點臉面。”
“我但求堵他們的嘴罷了,太高調了大家都拘謹,何必呢。”
她家那幫市井氣十足的親戚們,平時嗓門大、說話沖、恨不得要上天,真見著打扮起來一身貴氣的陸斯年,估計連話都不敢說。
陸斯年心裡燃起希冀的小火苗,唇角帶著笑,“回頭你挑什麼我穿什麼就是了。”
“真的?那你穿東北大花襖吧。”
陸斯年簡直服了她這個腦迴路,起身彎腰一把把她橫抱起來往卧室走,“別瞎說了,睡覺去。”
“哎,好,媽。”
“傅青淮!”
“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