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聽得心頭大急,忙不迭的伸手向下一指,戰戰兢兢的道:“你……你快看看,那……那人是不是和哥哥出門時穿的……穿的一模一樣?”另一人順著她潔白細膩的手指尖看出去,果然也看到一個可憐的背影掛在馬尾上,馬兒向前一跳,那背影便會高高的被拉起來,馬兒再一落地,那背影又會沉沉的落下去,看著好不亂人,她只是心驚膽戰的看了幾眼,頓時小身子亂顫,慌忙的扯下臉上的白巾,從馬背上向峽谷中一跳而下,口中脆聲大叫道:“師哥,你千萬要撐住,若兒……若兒這就來救你啦!”想她方才只是向下看了幾眼,聽到烈馬奔騰的巨大響聲,便會覺得頭暈腦脹,此刻看清楚楊宗志的情形,卻是想也不多想的便跳了下去,身子還未落下地,身邊一個比她更快疾的窈窕嬌軀卻搶先落了地,兩人站在那飛奔的馬背上,互相小手兒緊握,暫時定下了小身子,狂風撲面而來,將她們的衣裙高高盪起,顯露出兩張截然不同的小臉,卻正是史艾可和柯若紅這兩個小丫頭。
史艾可站在馬背的後端,方想伸手去拉住楊宗志,可無奈馬兒跑得飛快,此刻就算是好端端的站著也是極難,更別說還要俯身下去,史艾可倒是不懼馬上功夫,但是眼下的情形依然超過她的能力之外,她眯著眼睛見楊宗志雙腿又重重的撞在地面上,她不心頭大疼,不吝於自己被狠狠的摑了一掌在面上,便想咬牙趴在馬腚上,冒險將楊宗志拉起來。
身後兩隻小手兒猛地抱在了細腰上面,史艾可回過頭來,迎風艱難的喊道:“你做什麼?”柯若紅眯著小臉,羊脂白玉一般的被風吹的通紅,她放開嬌嫩的嗓音大叫道:“我已經用腳掛住馬頭啦,我抱著你啊,你去把師哥拉起來。
”史艾可頓時會意,自己剛才大急之下有些不顧一切,若是冒險去扯哥哥,自己立身不穩,極有可能和他一道被甩下馬背去,此刻自己身後有了憑仗,才算少了後顧之憂,當下她無法多想,便依著柯若紅的法子,將身子緊緊的伏低在馬身後,用手向下一拉,卻只是牽到一些馬尾的鬃毛。
身後狂風怒催,馬蹄陣陣如天響,史艾可咬緊細碎的小白齒,用盡全力又向前探了一探,倒是摸到了一截楊宗志的手指尖,可又捉不實,發不出力來,腰下的兩隻小手兒捆得越來越緊,已經勒得自己幾乎喘不過氣,史艾可心知這便是自己和柯若紅的極處,再要往前,兩人便會一起摔到馬後的雪地中去。
史艾可心頭又急又怕,淚珠兒滾落腮邊,尖聲大叫道:“哥哥啊!你快拉住我啊,哥哥!哥哥!”楊宗志用肩窩抹了抹自己的眼角,微微眨一眨,似乎能看見一些白乎乎的東西,正在這時,頭頂處傳來一個熟悉的惶遽嗓音,他心頭一動,下意識想:“可……可兒……”便又否定:“難道我生了幻覺不成,可兒怎麼會在這裡?”緊緊抓在馬尾上的大手輕輕一動,彷彿有個什麼小小的玩意在手指頭上輕輕劃過,楊宗志勉力抬起頭,迎著撲面而來的風雪和灰塵,依稀能看見一張恍惚熟悉的小臉。
楊宗志一陣獃滯,這小臉的形狀自己熟悉的緊,可這小臉上的表情卻是分外陌生,此刻只見這小丫頭眼神迷離,一臉儘是恐懼之色,玉齒咬住紅唇,將紅唇咬的鮮血直流,挺挺的小鼻尖一聳一聳的,似乎是想哭,卻又是拚命的吸氣忍住,眼眸痴迷的看著自己,目中透出的,是讓自己砰砰心動的海樣深情。
這哪裡還是那個男兒家打扮的天安縣小霸王,哪裡還是那個騙走自己白馬的小乞丐,又哪裡是那個煙波酒樓上逼著自己賭篩子,賭牌九的假少俠,這分明是一個目蘊濃情,對自己愛到了極致,愛的忘了她自己性命的小嬌娃,正奮不顧身的要救自己出苦海。
史艾可與楊宗志對視片刻,見他眼神痴痴獃呆的,恍如嚇得傻了,史艾可惶急的叫道:“哥哥,你抓住可兒,可兒死也不會放開你的,就算是死,咱們也要一道!”楊宗志回過神來,不心頭一振,哈哈大笑一聲,道:“好端端的,死什麼死?”他兀自向前伸了一下,拉住可兒酥軟的小手,兩人互相用力,將楊宗志高大的身子拉上了馬背。
馬上姿勢怪異的坐了三人,一齊突突的喘氣不已,楊宗志將兩個小丫頭抱在懷中,高聲道:“你們且坐一坐,我去攔住頭馬,不然這些馬兒不停下,遲早要撞散我們的馬車。
”他一邊說話,一邊不待兩個小丫頭反應,便飛快的跳起身子落在了另一匹馬的馬背上,如此三四個起伏,便跳到了最前面一匹埋頭狂奔的馬背上,那馬兒身材最高,通體發亮,肌肉蝤蠐,奔跑起來極為有力。
楊宗志逐漸適應這裡灰濛濛的空氣,倒是首先閉住氣,抓住這頭馬的馬鬃用力向後一扯,那頭馬驚怒的嘶吼一聲,竟然毫不放鬆,繼續埋頭向前跑去,史艾可和柯若紅一道跳到他身邊的馬背上坐下,柯若紅拔下腰后長長的七彩寶劍,高聲斥道:“師哥你讓開,我把這馬頭砍下來!”楊宗志急道:“使不得,這馬兒是這裡的頭領,他若死了,這些馬兒便會群龍無首,只得這般一鼓作氣的跑下去,直到力竭而止……”他微微蹙起眉頭,伸手撐住馬,忽然覺得手心中滑滑的一暖,他下意識探過手來,居然看到手心中潺潺的儘是鮮血,回頭恍惚的一瞧,原來這鮮血都是馬上流下來的,只不過此刻天氣寒冷刺骨,馬血凍在了后,混著冰雪結成了厚厚的凍疤。
楊宗志心頭一動,暗道:“原來這馬兒受了傷,才會如此發狂!”他轉頭對柯若紅喚道:“若兒,你那裡有沒有治傷的金創葯,快扔過來一些!”柯若紅驚道:“怎麼,師哥你受傷了么……啊,若兒這裡有的。
”她一邊說話,一邊從鼓囊囊的懷中掏出一個小小的瓷瓶扔過去,楊宗志抬手接住,用雙腿夾緊馬身,轉身將那些金創葯一股腦的塗抹在馬上,伸手四下里抹開,這金創葯中帶些冰涼之感,那頭馬的上正火辣辣的疼痛一片,得了這股清涼之氣倒是渾身舒坦,馬蹄便漸漸放緩一些。
楊宗志一邊將金創葯在它身後抹勻,一邊溫柔的拍了拍它的嘴邊,那頭馬仰頭高叫一聲,卻又一腳落下地來,楊宗志拉住馬鬃,吁的一聲大叫,見馬兒總算是慢慢滯住了步子,他心頭舒一口氣,放眼向下一看,見到馬隊緩緩停下,高高隆起的雲霧頓時漸漸散去,面前微微一清,卻是看見身前大概三四丈遠的地方,自己的馬車兀自靜靜的停在那裡,眼看著若是再不止住驚馬,那馬車便會逃無可逃,被這群驚馬踏為齏粉了。
楊宗志心頭一陣后怕,背脊湧起一股冷汗,倒是有些虛般的掉下馬背來,躺在的雪堆中,呼吸著高山上清澈無比的空氣,只覺得渾身又有些說不出的舒暢。
馬背上,史艾可與柯若紅對望一眼,頓時便看出了對方眼神中的畏懼之色,此趟她們招呼也沒侯宗志打,便偷偷跟著他一起出門,方才她們見到楊宗志涉身危難,自然忘掉了掩藏行跡,忙不迭的跳了出來,可眼下風波寧定,卻又不知道冷著臉龐的哥哥,他會怎生斥責自己這不聽話的小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