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芳譜 - 第250節

最後聽到娘親說要他與自己結為夫妻,“啊……”何淼兒在心底嬌喚一聲,差點幸福的眩暈過去,便想偷眼去瞧那壞冤家,看看他究竟如何作答,只是她鼓了幾番勇氣,終於還是不敢,只得繼續低著頭,兩隻小耳朵倒是高高的豎起來,這馬棚內此時一分一毫的聲響都不會放過,便是蟾蟲飛草的聲音,也都聽得一清二楚。
何若儀問過了話,場上所有人一時都將目光緊緊的投向楊宗志,各人心底自有想法,只見他默默垂立於末日夕陽之下,眼帘低收,面色沉冷如水,紅紅的余日印照在他臉上,一半陰一半陽,一邊紅熱如火,一半猶勝冰封。
場上一時都無人說話,甚至只能聽見大家低低的呼吸之聲,不過一會,這些呼吸之聲漸漸更勁,有大有小,大家誰也沒有注意到,那默默躺在地上的白衣素裙少女,不知何時也偷偷睜開眼帘來,悄悄掩住口鼻的一雙小手,緊張的鬆了開去,捏住了自己的衣角,緊緊的皺成一團。
楊宗志垂眼半晌,終是幽幽的吐了一口氣,才緩緩道:“作不到。
”====================這段難寫,寫了三遍,推倒了三遍,最後寫出來的這個版本,與原來最初的草稿完全不同。
辛苦,要票!第二百一十五章 情仇 之六“作不到……”四周空曠一片,落山前的余日儘力的發散出最後的一絲光芒,垂射在這輕微局促的小小馬棚之中,楊宗志口中的三個字雖說的清淡低聲,但是聽在各人耳中,無疑好似雷鳴迴響不止。
聶雲蘿一直憐惜無比的凝視淼兒,自己這清麗的徒兒與自己相依多年,雖然自己口中不斷提醒勸告她,不可對天下任何一個男子有著旖旎之念,可是現在看來,一切又都是徒勞的,因為淼兒漸漸也到了懵懂憧憬的年歲,情懷一旦打開,更是止也止不住的。
聶雲蘿現下倒也不想再訓斥淼兒,只看淼兒與那臭小子站在一塊,確實渾然天成,搭配的很,她心中竟隱隱又開始希望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至少能與自己傾心相愛的人兒每日耳鬢廝磨,總也好過自己形影孤單,煢煢孑立的才是。
因此聶雲蘿此刻對於楊宗志如何看待淼兒,更是緊張關心,心下甚至暫時放過了想要追問他出身來歷的念頭,只見他一時回答“聽清楚了”,一時又回答“明白了”,聶雲蘿滿意的點點頭,暗自覺得這小子倒也不是完全一無是處,至少他面對淼兒對他至死不渝的深情,卻也看的清楚透徹。
直到楊宗志最後一句說了出來,聶雲蘿大驚轉怒,搶幾步衝到了楊宗志的面前,與他四目緊緊相對,怒叱道:“你說什麼?臭小子,這次不算,你再說一遍。
”她暗自思忖:自己的秘香對要他毫不起作用,而自己與他動武,上次也暗地裡吃了虧,當真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可是這臭小子如此不識抬舉,對著淼兒似海一般的深情竟然無動於衷,真真是可惡之極。
楊宗志與聶雲蘿對視幾眼,然後轉過頭,對著何若儀拜禮道:“何夫人,淼兒對我照拂頗多,又多次暗地裡幫助於我,我心裡自是感激不盡的,而且她方才又這般護佑於我,人非草木,我總是也會記在心底。
但是……但是筠兒她對我情深意重,自從我與她在北郡相識以來,這半年多我負她實在是更多,因此夫人讓我舍了筠兒,迎娶……迎娶淼兒,這事情著實萬難從命,這是其一。
況且我馬上就要趕回洛都,爹娘現在生死不明,我身為不肖子孫,此刻在外談婚論嫁,更是不合時宜,所以……所以還請何夫人多多海涵,收回成命吧。
”楊宗志方才心中好一陣猶豫,他自覺虧欠淼兒甚多,適才又見淼兒捨棄幸福擋在自己面前,更是心中感動的緊,因此若要當面這般回絕她娘,確實更會傷了淼兒的心,但是事屬無奈,若是自己說些違心的話,或者口中胡亂敷衍過去,只怕以後更難面對,因此他盡量將自己的情況分說清楚,語氣也極是誠懇,只望將這場傷害降低到更小一點。
楊宗志話一說完,馬棚內又是一陣鴉鵲無聲,所有人都獃獃的看著他,對他口中所說之話興不起辯駁來,只有何淼兒,依然垂頭跪立,頭也不敢抬,凝望著眼前紛亂的馬草,竟是看的痴了。
聶雲蘿兀自還有些不甘心,望著身邊的楊宗志,依稀看到當年的師兄,也好像這小子一般,大義凜然的一番道理,卻是無情的拒絕了自己,害得自己傷心失意了這麼多年,依然無法忘懷,她緊了緊眼眸,正要說話,突然聽到馬棚外又一個聲音豪邁鼓掌道:“說得好。
”眾人都是一呆,想不到這小小的馬棚陋室之內,今日竟然這般熱鬧,何若儀哼哼冷笑一聲,揚聲喚道:“西門松,你終於還是出來了么?”大家轉頭看去,果然見馬棚的屋角邊,不知何時立了一個男子,那男子瘦長,面相清癯,額下一排黑須在這金日夕陽下,反射出淡淡的餘光,正是羅天教教主西門松。
西門松走出屋角,依稀瞥了一下地上乖乖躺著的筠兒,又轉而深看一眼跪著的淼兒,眼神中掠過一絲憐惜之色,何若儀又哼叱道:“你以為我方才那麼大聲的說話,真的是說給這小子聽的么?我卻是說給你這個作爹爹的人聽的。
”她伸手一指楊宗志,道:“這小子方才若是想也不想,點頭就答應了我,哼,那他這輩子也休想我會將淼兒下嫁給了他,我這一生最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有了新人,就拋棄舊人的薄倖男子。
幸好這小子倒也有些擔待,還算知道長情不忘過往,那麼西門松,你現在總算是知道了淼兒的心事,小女兒是你的親骨肉,大女兒也是你的親骨肉,哼哼,我倒要看看你這個作爹爹的如何來處置妥當。
”何淼兒方才聽到楊宗志攏聲拒絕了自己,心情一下從萬丈雲端墜入到無限深淵的冰窟之中,她獃獃的跪立在馬草堆上,一時只覺得自己的性命還不如這些混亂的馬草,這些馬草雖賤,倒也有人打理收拾,而孤零零的自己,生平第一次愛上一個男子,卻是如此乏人可憐。
她耳中聽著楊宗志沉沉的解釋分說,越聽越覺得距離自己遙遠,一顆縹緲的芳心,又冥冥回到了不久之前的那個馬棚之中,在那馬棚裡面,自己第一次偷偷吻了這個心儀的男子,雖然時間很短,馬棚外有人環伺,但是那砰砰的心跳悸動,現在回想起來還讓自己如痴如醉。
再聽到爹爹現身之後,娘親的這番解釋,才明白方才為何娘親說話,說得那麼大聲,將自己的羞人心事,都大告天下。
只是何淼兒越聽又越是心驚,一時心中矛盾的緊,既想剛才那壞冤家想也不想的就一口答應自己的親事,又害怕他當真的應承了下來,尋思:你若是答應了我,便代表你心中真的有我,我自是開心快樂,非你不嫁,但是……但是你若真的點了頭,那娘親說到作到,定是不會讓我再與你見上一面的了,那我可又如何是好?何淼兒跪在地上,只感覺腿也漸漸麻了,眼角的淚水已經不知何時慢慢風乾,心情卻是忽起忽落,既想這樣,又想那般,實在分不清到底怎麼樣才是自己想要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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