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宣一皺眉,仰起霸天劍就在自己左右空處連辟三下,帶起呼呼風聲,再道:“你已經讓過了,即刻出招吧。
”說完才展開劍法鬥了過去。
霸天門的何門主與羅天教的西門教主比武,這在眾多江湖人士心目中,乃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盛會,所以場邊群豪,無論是支持的哪一邊,此刻都是瞪大了雙眼,緊握住雙拳,生怕自己一眨眼便錯過了一式絕招。
這場比武與先前兩場全不相同,第一場乃是兩位當今天下十大少俠之間的比斗,兩位中一個盛氣凌人,一個韜光養晦,卻在最後一刻反敗為勝。
第二場卻是兩位中年的女子之間比武,那兩人武功路數招法相近,而且比得十分富有詩意,姿勢妙曼,大家看著都是賞心悅目,但是氣氛並不凝重。
但是這三場可就大不相同了,這上場的二人是此刻西蜀最最頂尖的人物,素來威名遠揚,這時何宣一套霸天劍盡數展開,果然劍如其名,一陣霸道之極的氣息在場上瀰漫開去,過不一會,晴朗炎熱的日頭也起了變化,不知何時天上掠過了一層厚密的烏雲,漸漸遮蔽住了耀眼的烈日,大家的視線也為之一暗,而且這熱鬧的山頭上更是起了一陣怪怪的陰風,凜冽的很,吹在人的身上,自制力差一些的,便也感到渾身冷颼颼的,忍不住打起了冷戰。
反觀西門松在場上,也被這大風吹得衣襟翻飛,鬍鬚貼面,只不夠他面上更是沉冷如水,手中的寶劍擊出愈發的慢,彷彿運力困難,好不容易才出一次手,遲緩無比。
何宣出手卻見越來越快,一手霸天劍法猶如文人潑墨,書生狂草一般,大家先前見何宣的年紀,必定想不到他這般歲數還能出手如此之快,而且氣勢磅礴,彷彿將軍列陣,沙場催魂。
西門松與何宣此時就是兩個極端,一個極快,一個極慢,當快的那個已經開始耀眼,大家都似乎要看不清楚身影了,而慢的那個卻似乎更加漫不經心,甚至是石化了一般,大家都覺得心頭壓抑之極,彷彿需要張口大呼大喊才能發泄得到,不然任由這股氣壓在心頭,只怕便會炸了胸,裂了肺。
第二百零八章 定教 之四廣場之上一時風雲變幻,峰頂之上方才還是烈日當空,萬里無雲,此時卻是烏雲蔽日,雷電交加起來,所有圍觀的人眾受到這股壓力所制,不由得都齊身向後退去,退出老遠兀自還覺得心中壓抑的難受,內力稍弱一些的,忍不住開始大喊大叫,狀若顛狂,只是他們叫嚷的越凶,便更覺得頭暈腦脹,只得盤膝坐下來,靜坐打禪,眼睛睜也不敢睜一下,連場上這世所罕見的比斗,再也不敢多作流連。
遠遠看上去,這山頂之上的事情甚是詭異,大大的廣場高台之上,兩人一個靜一個動,全力相搏,而台下之人越退越遠,不時有人吼叫,有人喧囂吵鬧,亂作了一團。
再過一會,即使慧敦天豐,這等功力出神入化之輩,也漸漸覺得心搖悸動,慧敦高宣一聲佛號,閉目誦經起來,才可抵禦,天豐更是端坐下來,運起師父傳授的玄門內力,得以不亂心智。
筠兒雖然自幼師從容嬤嬤修習似玉功,又多得爹爹指點內力,但是她從小便志不在此,所以此刻她雖然心中擔憂無比,雙手緊張的握住大哥的手,但是也無餘力去看場上的比斗,只得閉上秀目,無依的躲在大哥的懷裡,顫聲問道:“大哥……怎麼樣了?”楊宗志目光緊緊盯著場上,他雖也覺得熱血沸騰,但是感覺並不難受,只是何宣的身影越來越快,到了後面拉成一條泛白光的絲線,只見尾不見頭,楊宗志覺得有些目眩,拚命眨了幾下眼,深吸一口氣,緩緩道:“不用擔心。
”筠兒聽了大哥的話,自也放知下了心事,只因她信大哥,更加超過信自己,只要是大哥說的話,她便奉若聖旨,即使大哥說天是紫色的,水是綠色的,她也深信不疑。
峰頂之上烏雲潑墨,匯聚的越發濃密,過了一會,大家隱約聽見頭上呼啦一聲,響起一陣炸雷聲,而且這雷聲距離自己甚近,彷彿就在耳邊悶響,震得自己耳鼓轟鳴不已,大家到了此時不但眼睛不敢看,更是連耳朵也都緊緊捂住,聲音也絲毫聽不到一點。
筠兒啊的一聲嬌喚,將小腦袋拚命的倚進大哥的臂彎,彷彿埋首的小鳥伊人,將自己稚嫩的嬌軀完完全全擠進大哥的胸懷,才感到安全。
電閃雷鳴之後,風勢越見凜冽,這高聳的峰頂一向都是疾風疾雨,來的甚快,不知誰高喊了一聲,“下雨啦!”大家才發覺斗大的雨點不知何時已經開始潑灑,雨絲成串連綿不絕,打在檯子上,打在青石柱子上,打在各人的臉頰胸口,不覺生疼。
雨越下越大,水滴瀰漫了雙眼,漸漸的,楊宗志也都看不清楚場上二人的出手和方位,只能依稀看見西門松猶如一根擎天明柱,兀自屹立不動。
雨水順著山麓石道向下沖刷,來勢甚是兇猛,可是沒有一個人躲避,也沒有一人退卻,只因大家都迫切想知道這場比斗的結果,這結果不但關係著西蜀兩個成名頂尖高手的聲名,同時也關係著兩個對峙派別的前途。
驀然間,楊宗志看見何宣閃電一般的身子緩了一緩,停滯了下來,他揮手排開眉上的雨水,定眼看過去,才看清楚不知何時西門松龍泉寶劍的劍鋒已經指定何宣的咽喉,兩人對身而立,都停了下來。
何若儀焦急的等在場邊,今日之事對她來說有著非同尋常的意義,她為了今日這一刻不知籌措謀劃了多少時日,現在一切成敗就在眼前,不知為何她心中開始動搖起來,這場上生死相拼的二人,一個是生養自己的父親,一個是雖薄情寡意,但是自己恨之深,又愛之切的丈夫。
多年以來,她受盡冷落,但是依照自己的個性,是絕對不會服輸服軟的,因此她採取了這樣一種報復的方式,即在功名事業上全力打擊丈夫,讓他變成孤家寡人,再讓他臣服於自己的面前。
現在一切隱約唾手可得,她曾經無數次幻想的丈夫跪在自己面前,向自己低頭認錯,自己勉力無奈之下才得接受的場面,也許下一刻就會出現。
她不知自己到底是該悲還是該喜,突然一個聲音跳出胸腔,對自己道:“若是……若是爹爹和他都回不來了?”這個聲音相對於此刻的風聲和雷電聲很小,但是在她的心中卻是轟隆隆不絕,再抬頭看過去,大風大雨之中,依稀可以看見爹爹的背脊彷彿比著當年更加彎了一些,而他……他也比著過去消瘦了不少。
何若儀只覺得鼻頭一酸,更加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些什麼,又追尋著什麼?就在此時,她突然看到爹爹的霸天劍不知何時飛到了一邊,而且爹爹的咽喉也被丈夫手上青峰所指,眼見只要丈夫再送前幾分,便可刺透個對穿。
何若儀再也忍不住,大喊道:“莫傷我爹爹。
”說完顧也不顧風雨和眾人,撲了上去。
場下這萬千圍觀這才醒悟過來,雙方看來分了勝負,大家儘力看上去,都看到何若儀一把搶上前,抱住何宣的身子,將他護到了身後,然後自己嬌軀一挺,將自己送到了西門松的劍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