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芳譜 - 第195節

但是師父的這番話,又如同一個千年魔咒,在自己的耳邊縈繞了十幾年之久,自己從小到大,都是按照這些來要求自己,剋制自己,壓抑著自己最本質的內心世界。
何淼兒心頭翻來轉去,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答師父,只得低低垂下了蜷首,她師父嘆了口氣,輕聲道:“好了淼兒,這些道理你一時要是想不明白,日後再慢慢去琢磨就是了,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我們與羅天教的事情,我聽說你今日在外面又抓了幾個人回來,他們都是些什麼人?”何淼兒微微抬頭,答道:“他們是淮南八仙,趕過來就是要相助那……那個人的。
”她說到“那個人”的時候,突然想起自己稱呼風漫宇,也是用那個人的稱謂,一時之間,想起那個人現在正躲在自己的衣櫃之中,手裡拿著一團皺皺巴巴的宣紙,局局促促,好不笑人,胸中下意識湧起一股蜜意,嘴角也不自覺的露出笑意來。
她師父看見,卻是點頭道:“嗯,這淮南八仙倒不是些簡單人物,我聽說那八仙之中有一個‘葯手仙姑’何八妹,也是中原一個用藥的大行家,不過碰到我們‘雲蘿門’么,咯咯……他們現在都被你捉住了,所以你難免也有些得意的。
”她師父看見何淼兒嘴露微笑,以為她為了自己捉住何八妹而暗自開心,卻沒有意識到何淼兒卻是另有心事。
何淼兒趕緊抿住嘴唇,問道:“師父,這些天來,我們抓住要去羅天教里幫手助拳的,也有好幾十號人,這些人現在都關在後院的祠堂之中,師父您打算怎麼處置他們?”她師父咯咯一笑,柔聲道:“傻丫頭,這些人雖然與我們素不相識,但是他們都是來相助我們的死對頭的,這樣算起來,他們與我們之間倒也不是完全沒有淵源了,這下他們被我們迷倒了,說不得只好賞他們每個人一粒‘忘生丸’,也就不用再為難他們了。
”何淼兒師父這話說的輕柔婉轉,讓人聽著有著一些儒慕,但是何淼兒聽到這話,卻是驚道:“師父,你是說要讓這些人都忘記過去的事情么?那他們豈不是……豈不是可……”楊宗志在櫃中聽得心中一凜,他乍一聽到這師父的語氣,就彷彿是一個最慈愛的母親,在對自己的孩兒說著慈祥憐憫的話語,哪裡料到她所說出來的話,竟是如此狠毒辛辣,不由心道:若讓一個人,尤其是一個江湖上赫赫威名的人物,從此忘記了前塵往事,那和要了他們的命又有什麼區別。
楊宗志與何淼兒過去都曾失去了自己的記憶,只是何淼兒後來恰逢機緣巧合,找回了失去的往事,而楊宗志卻不得要領,一直未能知道自己的身世如何,因此這二人都深深知道,不記得過去的事情,是一種多麼痛苦的經歷,對於這師父口中所說的事情,都是全不認同的。
何淼兒想了一會,又怯怯勸道:“師父,我看我們把這些人再關上兩天,兩天之後我們與羅天教比武定教之後,我們大事已成,就把這些人都放了好了,那時他們就算出來知道了事情原委,也於事無補的了,也就不打緊……”她師父咯的一笑,又嗔道:“傻丫頭,你可知道,這些江湖漢子們,一生都追逐的所謂俠道義氣,口中每每說話,總是大丈夫當要怎麼樣,怎麼樣,咯咯,其實都是些草莽匹夫之志,你以為他們出去知道事情原委之後,便會善罷甘休了么?”何淼兒先前在別離亭後院,聽到一些淮南八仙與朱長老、小清他們的對話,心中也知道,這些人放出去了,定是不會一一善了,不禁心頭矛盾不已,嘆了口氣。
她師父接道:“到時候他們又來找我們麻煩,為羅天教的人出頭報仇,那我們不是自尋煩惱么?”話說到這裡,她嘆了口氣,又道:“好了淼兒,事不宜遲,你就跟我去祠堂一趟吧。
”何淼兒被師父牽住了手,情不自禁的想回頭看看衣櫃那邊,但是心頭又自警醒,暗道:“我可千萬不能露出了破綻,若是師父發現了他,只怕又是要大發雷霆的,他現在武功如此不濟,到時候總是討不了好。
”想到這裡,何淼兒強行忍住自己的衝動,一咬牙,跟著師父一起下樓去了。
=================快過年了,大家心情都還愉快么?第一百七十六章 真情 之四(給大家拜年了!)楊宗志站在衣櫃之中,聽到何淼兒師徒倆的對話,暗道:我原本看那八仙中人,知恩必報,不畏艱險,都是響錚錚的義氣人物,所以我才要千方百計的找到這蜻蜓香的解藥,好去解救他們,此時看這何淼兒師父的行事,當真是狠毒之極,說不得到時候只有想些手段,才能把那八仙救出來。
他耳中聽到她們師徒咚咚咚的下樓聲,稍等一陣,見外面再無其他聲息,便輕輕推開衣櫃門,抬頭見小樓之上油燈如豆,昏昏洒洒,在這靜夜瀰漫一些溫馨之意,只是伊人已杳然,便也躡手躡腳的走下樓去。
下到一樓,抬眼看去,見花園盡處人影一閃,那何淼兒身穿的是橙色衣裙,在這夜色之中看的頗顯分明,楊宗志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面,一直向這莊園最深處走去。
走了好一會,楊宗志才看清楚,原來何淼兒的師父穿的是一身青色長袍,凄凄冷冷,此時月色悠然,月光漫灑印照其身上,倒是有些陰森之感。
她二人一路穿行,走過一個荷花水池,來到一個小門前,門前站著一群手持戒刀的漢子,倚門而立,顯然是守備於此。
那些漢子們見何淼兒師徒過來,都是躬身行禮,並不多問,便放了她們進去。
楊宗志緩步行走於花枝樹影息之下,曲曲折折,漸漸走到小門旁的院牆邊,抬頭看了一下那院牆並不太高,對他點蒼劍派的輕功自是不在話下,於是輕輕呼一口氣,縱身一躍,也跳了過去。
楊宗志跳過院牆,眼見面前有一個大大的宗室祠堂,巍峨聳立,屋頂是尖尖的角,屋檐斜伸而下。
這樣的房子他過去在西蜀曾經多次見過,知道這是西蜀當地人紀念祖宗長者的廟堂,而這廟堂只有一個大木門,開在這院門一側,楊宗志不敢湊身在那裡打量,深怕院門口站著的守備們回頭髮現,但這祠堂背面並無其他的木門紙窗,他想了一下,只得又縱身跳上祠堂的屋頂,繞到背面,蹲下身子,從腳下揭開兩片磚瓦,湊過頭臉向下面望去。
楊宗志看下去,見祠堂內正面都是祖宗祠牌,料想應該供奉的都是她們西羅天教,也就是霸天門的宗室,那祠牌側面躺著不少人,有男有女,老老少少,倒真是不少,何淼兒與她師父此時正站在那些躺著的人面前。
楊宗志從這個角度看下去,只能望見她們的頭頂,看到何淼兒梳的是高高的髮髻,而何淼兒的師父卻是用一塊青色的布匹包住頭頂,更是看不出年紀和樣貌。
下面的何淼兒想了一下,又轉頭對她師父道:“師父……我們當真要這樣作么,我總覺得……我總覺得……”話說了一半,卻是不敢繼續說下去。
她師父轉頭看了一眼淼兒,又嘆了口氣,道:“淼兒,你總是太心軟了,你這樣的性子,可一點也不像你娘親,甚至與你那負心薄倖的爹爹,也不太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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