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響風鈴 - 八

風鈴兒度過了非常平靜的十天,寂靜的日子,讓她逐漸回歸理智。她冷靜下來,覺得自己犯了一個錯,她本來就是書中沒有描寫的人物,作什麼要上趕著摻和主角的事。
她明顯是自作自受。
既然重來一次她要遠離主角,珍愛生命。
風鈴兒像是突然想起什麼,衝到衣櫃里翻找。在最里側的一角翻出一沓信紙。
這些都是風家送來的家書,被風鈴兒妥善安放。信里字字句句皆是瑣碎叨念,並附帶大量銀票,生怕風鈴兒缺衣少食。
風鈴兒快速的覽過,找到最近的信封,仔細看去,直到找到記憶里的話語,喜極而泣。
“囡囡,離家數載,甚是思念……
年逾十五,始得婚配……”
很顯然這是一封催婚信,以前的她看過就罷了,不曾放在心上。
如今這個反而成了她的退路。
“咚咚咚”
風鈴兒抱著信件猛得回頭,紙張在手裡攥到破損。
“師妹,是我。”是師姐。
風鈴兒鬆了一口氣,又惴惴不安的將信件貼身放到胸口。
她照常以為師姐是來送吃食的,正準備給師姐開門。卻被師姐的下一句話,嚇得魂飛魄散。
“你已經很久沒有出門了,這樣不行。我和師父請示過了,過兩日你必須和我下山歷練。”
就像晴空萬里的一道驚雷,震得風鈴兒五感盡失。她顫抖的算著日子,她十六生辰剛過,那她的師姐再過段日子就是二九年華了…
劇情…要開始了…
不…不!她不能再攪合進去了,不能!
“師姐,我不要!”
風鈴兒幾乎是尖叫著拒絕,餘光瞥見銅鏡中的自己,披頭散髮,面色青白。她現在和瘋子也沒有兩樣了。
本來態度堅決的越茹靈被著一嗓子吼的躊躇不決,不過轉念一想立馬眼神堅定,“師妹,你到底怎麼了?如果有不開心的事就要跟師姐說說,別一個人悶著,會把身體悶壞的。”
越茹靈的諄諄善誘,很好的安撫了神經兮兮的風鈴兒,風鈴兒委屈的哼道:“求你了,師姐。我不要下山。”
越茹靈暗暗嘆口氣,“這次就到山下的遷城,也不遠,就當陪師姐散散心,也不可以嗎?”
聽到師姐放軟的語氣,風鈴兒心裡也跟著酸澀,師姐一直待她如親人,如果不是因為前世種種,她斷然不會拒絕師姐。
手掌按在胸口信紙處,微硬的觸感讓風鈴兒安下心來——那是她的救命稻草。
“我去,但是我有條件。”
許久未聽見風鈴兒回答的越茹靈已經有些泄氣了,冷不丁看見點曙光,也不管什麼條件,立馬點頭答應。
“我要回家一趟。”
“好,我答應你!”
——
劍元宗宗主房
周或躬身行禮,“師父,您找我?”
鬚眉長鬍的老者頷首,“你師妹們要下山的事,你知道不?”
“弟子知道。”
老者撫了一把鬍子,又道:“你越師妹心裡有疙瘩,總想下山尋親,估計這回也不能老實。那小癟犢子,自己幾斤幾兩不知道,天天想著出去找人照量。”
說著便氣惱的搖頭。
“我尋思吧總攔著也不是個事兒,正好這次她倆都下山,你也給我下去,看看能不能把這事了了,三個人在一塊兒還能有點照應。我這兒也清凈兩天。”
“是,師父。”
劍元宗的大師兄比起愛劍如痴,更為尊師重道。只要是師門的吩咐,他捨命也會履行。頂多就是可惜又少了看劍譜的時間罷了。
又過了兩日,風鈴兒開始收拾包裹,將銀票和信紙都貼身放好,用油紙包了易保存的乾糧,拿了一套衣物和零碎的首飾,工具。
收拾妥當后,風鈴兒雙手按在塌軟的包袱上,竭力按壓住忐忑不安的心跳。
她要從殼裡爬出去了。
伴隨著婆娑樹影一步一步地走出山門,她的心跳不受控的加速,嗡鳴聲在耳邊炸響。
山腳下站著兩個人,是周或師兄和茹靈師姐,迎風而立,飄然若仙,端的是郎才女貌,任誰看了都會說一句般配。
風鈴兒並不意外周或也在,她在心裡一直不斷地安慰自己:前世也是如此,沒有任何改變,別放在心上。
但還是在看見周或的那一瞬間,驚懼的差點跪在地上。
那是殺死她的兇手!
這是重生以來,她第一次見他。樹蔭下文雅的周或與牢房裡淺笑的周或,兩張一模一樣的臉,在風鈴兒眼前交錯。
嘴裡傳來血腥氣,風鈴兒才回過神來,她剛剛咬破了嘴裡的軟肉。
快步上前,躲到越茹靈身後,扯著師姐的衣角,咽了下口水,小聲說:“師姐。”
抖了一下,低垂著腦袋,艱難的繼續道:“…師兄。”
師姐摸了兩把風鈴兒的髮髻,“你可算出門了。”又笑著和周或道:“人到齊了,師兄,我們走吧。”
周或看著離他很遠的風鈴兒,心裡漫出疑惑。以往小師妹最會找他撒嬌了,遇見的時候總會扯他的衣袖,崇拜的看著他,再甜膩膩的喊道“師兄好。”
今日倒是安分。
歷練的地方如師姐所說,不遠,徒步也就三四天的功夫就到了。
黃昏時分,周或攤開地圖,皺眉。
“今天是趕不到有人家的地方了,找個地方將就過夜吧。”
風餐露宿對於他們來說也是家常便飯了。
在一處小溪邊,周或拾了點乾柴,點了火堆,幾人圍坐在一起,拿出乾糧簡單的墊了墊肚子,越茹靈還下水扎了兩條小魚。
周或的包袱比較大,裡面乾糧佔了大部分,以他的設想,頭一次出遠門的小師妹是不會懂得野外生活的。
所以當看到風鈴兒拿出干硬的麵餅時,著實面露幾分詫異。
他還以為小師妹也就會帶一些看著好看,卻易碎易壞的糕點。
本來都已經做好了要照顧師妹的打算。看著師妹還算自立的樣子,他鬆了一口氣,隨手撥弄著火堆。
風鈴兒自從下了山,就極為敏感,一點風吹草動都會觸動她。
她也知道自己的狀態不對,但奈何就是調整不過來,尤其天色漸暗的時候,她更是坐立不安。
低垂的腦袋遮掩住她不安亂轉的視線,手裡的麵餅胡亂塞進嘴裡。隱隱察覺到師兄的視線,她更是慌亂,囫圇吞掉整張餅,她嘴小,餅又干,這一塊餅下去,差點噎死風鈴兒。
風鈴兒單手捶著胸口,試圖咽下去,又胡亂的尋找水袋。
眼前出現一個水壺,她剛要接過來,餘光就瞥見是周或遞過來的。一個倒吸氣,食物殘渣吸進氣道,嗆咳起來。
在一邊烤魚的越茹靈看見小師妹咳的臉都紅了,忙過來拍背喂水。
風鈴兒聞到一陣淡雅的香氣,就曉得是師姐,本能的抓住她的衣袖,順著越茹靈的力道喝下一大口水。
看著風鈴兒眼淚鼻涕一大把的越茹靈,無奈的掏出手絹給她擦乾淨,笑罵著:“吃個東西給你吃成這樣,真是出息。”
風鈴兒虛弱的笑笑不言語,而周或遞過來的水壺,孤零零的沒人去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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