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熱烈而燦爛,風鈴兒局促的站在門口,遮住了一室光亮,她不安的與周或對視,身後是蟬鳴悠悠,身前是靜謐空蕩。
她正猶豫著要不要離開的時候,周或收回了視線,點了點一旁的凳子:“進來吧。”
如獲大赦,她鬆口氣,提著食盒放到桌子上,將裡面精緻的糕點拿出來擺好,又殷勤的倒上茶水遞給周或。
周或順勢接過,在無言中吃了兩塊糕點一杯茶水后,他最先打破沉默。
“你就沒話要同我說嗎?”
“……”風鈴兒垂著頭不去看周或。
【她該是有話的吧。】
風鈴兒極害怕板著臉的周或,死之前死之後都怕,那是宛如面對老師的深切敬畏。
“…是我考慮不周,給師兄添麻煩了。”
又是一陣沉默,周或放下茶盞:“你要說的就只有這個嗎?”
她按了下胸口劇烈跳動的心臟,恐懼宛如實質,纏繞著她幾近窒息。
“不然…師兄你提醒我一下?”風鈴兒夾起一塊糕點,伸到周或眼前,訕笑。
精緻的糕點撒發陣陣甜香,他看著風鈴兒好不容易長了點肉的臉頰,滿肚子的悶氣無處可發,只得無奈的嘆氣:“是了,是我痴了,同你計較什麼,你又不懂。”
他就著風鈴兒拿筷子的姿勢咬了一口糕點:“好吃,謝謝小師妹。”
被周或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到,風鈴兒舉著半塊糕點的筷子細微的顫抖,眼神亂瞟,瞄到杯托,趕緊把‘燙手’的糕點放上去。
“不,不客氣。”
好像做了壞事一樣心慌,下意識的找著嚴肅的話題轉移注意力。
“唔,我,我聽師姐說,唐家人貌似不懷好意?”
周或拾起那半塊糕點,點點頭:“雖然只是猜測,但八九不離十,他們從一開始就目的不純。”
“那,我們是不是應該立刻離開啊?”
“不必,既然已經留下來,不妨就靜觀其變。若真出了事,也可見招拆招。”
聽他說得輕鬆,風鈴兒略略安心,問道:“他們能有什麼目的呢?莫非抓採花賊僅是表象,他們的目的是偷學邪功?”
苦澀的茶水沖淡嘴裡的甜味,周或回道:“也不無可能,畢竟現在所了解的信息皆是他們的一面之詞,賊人存在與否都未曾確認。”
“他們的目的究竟會是什麼呢?”風鈴兒本就不擅長用腦,這會兒都覺得大腦負荷過重,快要死機了。
周或:“當然也不排除他們所言皆是真話的可能性。”
【這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說白了都是掌握的信息太少。】
風鈴兒抓到了重點,兩眼放光的對著周或說:“師姐輕功好,晚上去偷聽一下,不就能知道真相了。”
周或:“你怎麼就能肯定他們晚上定會密謀?萬一打草驚蛇,反而對我們不利。”
“這…”風鈴兒沒想到這一茬,對她來說,偷聽必有重要信息,這可是固定情節走向。
“倒也不必擔心,已經有人去打探消息了。”
【誰?】風鈴兒茫然的抬頭看著周或,那雙鳳眼微眯透著凌冽的冷意,風鈴兒瞬間反應過來。
是弈清。
弈清此人喜歡謀定而後動,雖說大多數時候不能如願,但他本人最討厭知之甚少,他既然被卷進來了,那麼一定會第一時間查清楚所有信息。
想到這兒,風鈴兒徹底安心了。
她鬆了一口氣,心安理得的吃著剩下的糕點。
周或見她如此,微微凝眉:“你知道?”
“嗯。”風鈴兒沒作他想,點頭,“我知道。”
心情放鬆下來,她反而有心情說些不著調的話:“明天師姐就要穿嫁衣了,嘻嘻,師姐那般好看,描眉敷粉后不知道會不會美若天仙吶。”
她自己自顧自說得開心,周或看著她的笑顏目光沉沉。
“…你若穿上嫁衣,也當得傾國傾城。”
風鈴兒驚訝的眨了眨眼,看著一臉嚴肅的周或,笑出聲:“師兄還會開玩笑呢,我哪有那麼好看啊。”
明媚的可人對著他笑得不再那麼縹緲,不那麼刺眼的日光給她添了抹生氣,袖口的玉鐲被周或握得溫熱,心口的跳動震耳欲聾。
周或明白現在不是最合適的時候,卻一定最情難自禁的時候。
他走到風鈴兒面前,拿出被袖子遮住的翡翠玉鐲,半蹲下握住風鈴兒的手腕,將價值連城的鐲子帶了上去。
玉鐲翠綠溫潤,與瑩白的細嫩蔥指相稱,像茫茫雪地里新生的嫩芽,極為賞心悅目。
“師兄?!”風鈴兒抽不回來手腕,只能眼睜睜看著玉鐲帶在了自己身上。
【那隻手…】風鈴兒記得自己下山前,那隻手曾帶過一隻手鐲,只是後來銀錢被偷,便典當了。
【所以現在是…什麼情況?】
周或的側臉貼上微涼的素手:“師妹,回去后,我們成親吧,真的成親。”
風鈴兒腦袋嗡的一聲,化成一團亂麻,這點簡單的信息一時竟處理不了。
“你在說什麼?”
周或抬頭,握著女孩的手用力一拽,風鈴兒重心不穩,往周或懷裡倒去。
“師兄!?唔…”
兩唇相貼,因重力兩人貼的很近。風鈴兒空著的那隻手推拒身前人,感覺到女孩的逃跑,周或的另一隻手按住她的後頸。
女孩的唇很涼很軟還很甜,因為剛吃過糕點的緣故,連呼吸都透著甜味。
“師…唔!”風鈴兒力氣不大,在蠱蟲的影響下,更是無力掙扎。
她現在就是慶幸,還好周或的親吻僅在唇上,不曾深入。
身體的情熱越發明顯,風鈴兒氣極,狠狠咬了一口周或,舌尖嘗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唇上的刺痛終於讓周或放開了風鈴兒。風鈴兒捂住自己的嘴,眼角濕漉漉的瞪著周或。
“抱歉,情難自禁。”
氤氳的視線里是饜足的周或,他的下唇染著星點的血跡,視線下移,碧綠的手鐲扭曲成了手銬,困得她動彈不得。
風鈴兒不認為周或在開玩笑,也不認為他認錯了人。
【是…喜歡嗎?】風鈴兒否定了這個猜測,【不對,他心中所愛是師姐,也只有可能是師姐。】
風鈴兒想起船上那一吻。
拋卻其他的不談,周或算得上正人君子,估計是覺得冒犯了她,所以想要負責。
【對!沒錯!就是這樣!】
視線再次下移,落在香囊上。
【也許當初她就不該收下這個香囊。】
風鈴兒平息了下呼吸,啞著嗓子帶著哭腔說:“師兄是糊塗了嗎?”
泫然欲泣的風鈴兒著實讓周或慌了手腳:“別哭,是師兄不對。”
風鈴兒脫下玉鐲放又扯下香囊,一起放到桌子上。
“師兄是將我認作師姐了嗎?”
“什…當然…”
風鈴兒沒給周或說話的機會,踉蹌的站起身,繞過周或,留下一句:“師兄還是冷靜冷靜吧。”
眼看著女孩的背影消失不見,他還不及阻止,也知道阻止無用。
孤單單的玉鐲沒了暖意,他握住鐲子,對空細看,喃喃自語:“看來它不得佳人意。”
瑩潤透光的玉石出現裂縫,下一瞬,碎得徹底,落了一地晶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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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鈴兒像是逃離洪水猛獸般跑出小院,不巧的是在院門處撞了人。
“哎呦,妹妹這般急著去哪?”
弈清扶住風鈴兒,打趣道:“你怎麼會來這兒,莫不是來找哥哥…的…”
弈清聲音漸冷,風鈴兒唇上那一抹血跡太過刺眼,她眼角的濕潤更是讓他怒火攻心。
手指重重地按上女孩比平時更顯紅潤的唇瓣,惡狠狠道:“妹妹這是,偷吃什麼了,居然,不告訴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