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鈴兒起身站起,腿腳發軟,眼睛酸澀,神思混沌,扶了下桌子才勉強站立。
掏出新的衣物換上,用涼透的茶水漱口,讓小二送水上來開始洗漱,然後收拾一地的狼藉。
挑了幾張寫的還算過得去的展平,經過揉搓和液體的浸潤,宣紙變得皺皺巴巴的,風鈴兒幾張紙迭在一塊,準備郵信的時候重新買一份信紙再寫一遍。
因為不想看見周或,風鈴兒又是在屋裡吃得飯,並且在越茹靈叫她的時候,目不斜視的拉著越茹靈出門了。
走了一半,風鈴兒道:“師姐,我想寫兩封信寄回家,大概要一刻鐘的時間,你要不先去別的地方轉轉,一刻鐘后再來找我?”
“我陪你一起去吧,也不差這點時間。”
驛站建在鬧市,人來人往之處。
風鈴兒說明來意,掏出那幾張宣紙,重新在信紙上抄寫。
在一室的墨香里,風鈴兒難得心緒平靜,屋外的嘈雜人聲在她耳中也成了熱鬧。
弈清忙完了鋪子的瑣事,路上恰巧看見了在驛站門邊的越茹靈,頓感欣喜,快步上前。
“越姑娘好巧,不是說去湯泉嗎,怎麼在這?”
越茹靈的視線從街邊的雜耍挪到弈清身上,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向屋內:“師妹想要郵信回家,我來陪她。”
瘦小羸弱的風鈴兒自帶一股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氛圍,孤僻的讓人不願靠近。
“越姑娘很照顧你的師妹啊。”弈清同她閑聊。
“這是照顧?”越茹靈疑惑,“不,我只是很喜歡和師妹待在一起,她很可愛。”
弈清順著越茹靈的視線看向專註寫信的風鈴兒,無論怎麼看也無法從那個陰沉的女子身上看出可愛兩個字。
弈清附和的笑笑:“年幼純真,確實可愛。”
越茹靈眼睛一亮,猛然打開炫妹模式:“是吧,你也覺得她很可愛是吧,她眼睛跟水似的,每每她仰頭看著我,心都要化了,還有她小時候,軟軟糯糯的,就巴巴的跟在我身後,抓著衣角,喊我師姐,那時候她的小臉還肉乎乎的,比糯米糰子都軟………”
弈清僵硬的微笑,看著很明顯已經說上頭的越茹靈,急忙打斷。
“啊,對了,說來讓姑娘笑話,某很少獨自出行,也是頭一次身邊沒有鏢師陪行,可能有準備不妥當的地方,想多請教一下姑娘。”
多聊聊他倆要相伴而行的事啊,這不比聊風鈴兒小時候浪漫多了嘛!他並不是很想知道風鈴兒有多可愛啊!
越茹靈輕咳一聲,臉色微紅,從那股瘋狂勁里回神,察覺到自己有點昏了頭了。
“沒事沒事,我早上讓師兄幫我檢查過了,保證萬無一失…”說著說著,聲音漸弱,“壞了,師兄讓我買點澡豆,我給忘了!”
越茹靈繞過弈清踏出門口,又急停回頭道:“勞煩弈公子告訴我師妹一聲,讓她等我一會兒,我馬上就回來。”
越茹靈風風火火的走遠了,弈清甚至來不及阻止。
失笑的搖搖頭,聽從越茹靈的請求,走到風鈴兒面前。
衣袂帶起的風吹掉了風鈴兒的宣紙,弈清順手撿起。
風鈴兒慢了一步,只認為是哪個好心人幫助,她直起腰道:“謝謝這位…”一雙精明的狐狸眼映入眼帘:“…弈公子。”
她扭頭看向門口的地方,那裡已經不見越茹靈的身影,她暗暗鬆口氣,收回視線,維持淡漠的表情道:“請還給我。”
弈清將她細微的反應看在眼裡,當下就推測出這薄薄的一張紙里定有可以利用的東西。
他略略掃了兩眼,確實是一封家書,內容極其平淡,但是裡面有一句很有意思:‘是歸亦不欲出矣’。
“哦?風姑娘是想要退出師門嗎?某前兩天還聽越姑娘說,盼著和姑娘一同回去。她可知姑娘的想法?”弈清覷見風鈴兒難看的臉色,笑的意味深長。
“看來是不知,某雖然不懂同門情誼,也知這種事還是早些告知為好,難道是不好開口嗎?某可以幫忙。”
幫忙!幫忙!親生父母都沒你熱心!
風鈴兒咬牙切齒,心裡恨恨的咒罵。
“還請弈公子歸還。”
弈清就像沒聽見一樣,擔憂的看著她:“風姑娘,你是準備先斬後奏嗎?這可不行啊,越姑娘可是真心待你的,你這般便是寒了姑娘的心。”
風鈴兒本就睡眠不足,腦子混漿漿的,弈清那張幸災樂禍的臉看得她更是頭疼。
她心裡明白,跟一個奸詐的商人打交道,就要給出適當的利益。
風鈴兒氣急敗壞的掏出身上的首飾,拍在弈清身前:“弈公子若是無聊,可以去街對面逛逛。”
街對面的那家店鋪正是風鈴兒昨日去的典當鋪子。
價格公道,童叟無欺。
弈清愉悅的眯眼,嘴上道:“在下忙得緊,也不想去街對面。”
風鈴兒氣極,知道是自己的籌碼不夠,這個貪婪的商人並不滿足於此。
她也想不顧一切,但心裡確實害怕弈清看完宣紙上的內容,告知給越茹靈和…周或。
她心裡隱隱覺得,如果這件事讓他倆知道了,不會輕易善了。
她瘋狂轉動不太靈活的腦袋:“弈公子心悅師姐吧?”
弈清並沒有說話,只是眯了眯眼,眸中冷光乍現。
風鈴兒被駭得倒吸一口涼氣,安慰自己,面前的是祖宗,得順毛、順毛。
“我自認為是最了解師姐喜好的,只要你不將信的內容說出去,我可以幫你。”風鈴兒說得心裡憋屈。這明明是她的家書,本來他就不該窺探,現今他居然用此欺壓她。
弈清很滿意風鈴兒的妥協,也驚奇於她的識時務。
他將信紙遞給風鈴兒,裝模作樣道:“我怎麼敢麻煩越姑娘最喜愛的師妹呢~是吧,風姑娘?”
你怎麼有臉說出這樣的話的!
風鈴兒面色鐵青,近乎壓制不住眼裡的厭惡:“……妹妹幫助兄長,本就是天經地義之事,何談麻煩。”
風鈴兒硬是扯出一抹笑,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來:“哥哥!”
猶如實質化的厭惡從風鈴兒眼中溢出。
弈清看得清楚,笑的開懷。這世上大概沒有比讓厭惡你的人低頭,更讓人愉快的事了。
他掐住風鈴兒的下頜,迫使她仰頭,細白的脖頸崩的緊緊的:“好妹妹,快寫信吧,你師姐快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