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樓下,弈清同周或在用茶,兩人聊著之後的路線走向,又討論著葯谷的規矩,避免出現差池。
正商討完告一段落的時候,越茹靈氣呼呼的坐在一旁,惹出不小的動靜。
兩人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周或問:“你不是給小師妹送葯去了嗎?沒見到?”
倆姑娘一直很要好,周或一時真沒往她倆吵架上想。
越茹靈正在氣頭上,並不想說話。
弈清夾了一塊糕點放進自己碗里:“怎就氣成這樣,誰惹你了?”
越茹靈還是一句話沒說,哐哐塞了兩大塊吃食,泄憤似的吃得兇狠。
糕點太干,吃的太急,粉末嗆進喉嚨,咳出眼淚來,猛得灌了一大杯茶水,涼茶入喉,冰到心裡,澆熄了她的不理智。
她放下杯子,拉過周或的袖邊:“師兄,小師妹以前最聽你的話了,你幫我勸勸她。”
周或放下筷子,不著痕迹的收回袖子,問道:“她怎麼了?”
越茹靈也沒注意這點小動作,只是想著風鈴兒從以前就最喜歡跟在周或身後,像個小尾巴一樣,再能耍賴也不會不聽師兄的訓導。
“師妹她說要一個人去封沺郡,讓我們去靈川。”
“嗯?”周或皺眉,煩躁的點桌面,“她不前兩日還要同你去葯谷嗎?”
越茹靈一下一下的戳著碗里的綠豆糕,完好精緻的糕點被點的細碎。
她將風鈴兒的話複述了一遍,悶悶不樂道:“師兄你快去說說她吧。”
弈清在一旁聽的明白,暗道這小師妹還有幾分自知之明。
見周或要起身上樓,他忙道:“周兄留步,你的小師妹說的,其實也不是沒有兩分道理啊。”
“我們師兄妹之間的事,不勞弈兄置喙。”
弈清挑挑眉,“你且先聽我說,此去靈川本就路途艱險,她又沒有自保能力,難免受傷。越姑娘的蠱也始終讓人放心不下,早一時去就早一時的安心,確實拖延不得,既如此兵分兩路不失為一個好方法。”
“我是不會讓她一個人走的。”越茹靈滿臉的不認同。
周或立在一旁,眼底劃過一抹深意,他有點明白弈清的意思了。
“我並沒有說讓小師妹一個人走啊。”弈清打開摺扇遮住不懷好意的笑:“既然這麼擔心,那我們就分成兩波人也是可以的。在下知道去葯谷的路,越姑娘需要去葯谷看病,那麼就只能我和越姑娘同行前去靈川,周兄就陪著小師妹一起去封沺郡,我那還養了幾隻信鴿,路上也可以互通信件。”
“你說呢,周兄?”
周或神色不明的審視眼前居心叵測的男人,猶疑了。
不得不說,他心動了。
儘管他知道這個男人居心叵測。
也很清楚弈清的目的。為了越茹靈弈清排除了一切障礙,他也是其中一個。
若是平時他絕不會任由事態這麼發展。
但是弈清又給他製造了一個名正言順接近風鈴兒的機會,他沒辦法義正言辭的拒絕,他…亦有私心。
他猶豫的點同樣也在這裡,這人看似提出兩全法,實則都是以最終目標為前提提出的,弈清此人心機深重,越茹靈心思單純,沒有他在,難保不被“有心人”哄騙,為了師妹著想,他本該與其同行。
在風鈴兒和越茹靈之間,一個是心悅之人,一個是需要照顧的師妹。
周或…妥協了。
他長嘆一口氣:“…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當然如果不是這段時間的接觸,讓他確認弈清為人還算坦蕩,他就算是綁也會把風鈴兒綁在身上。
弈清聞言笑的更開心了,細長的眼尾下壓,一雙黑眸細閃,任誰都能看出他的輕鬆愜意。
“師兄!”越茹靈驚愕的看向周或。
周或心裡嘆息,臉上卻風輕雲淡的笑著:“小師妹就是為了回家才肯下山的,她既然心意已決,我們也不好阻止。”
越茹靈無父無母,是師父和師兄一起拉扯著養大的,面對周或她始終抱持著敬重。
她視為兄長的人都這麼說了,她也無法反駁,只能垂頭喪氣的喃喃:“可是,我想和師妹一起啊。”
男子向來沒有女子心思細膩,更何況還是兩個劍痴養孩子,就更粗糙了。越茹靈自小確實是吃穿不愁,健康快樂的長大了,但她也沒有同齡人可以玩鬧,童年始終有一分空缺。
其實本來也無所謂,畢竟她從沒下過山,也不知山外面孩子的童年是什麼樣子,就這麼稀里糊塗的長大了也不會有遺憾。
可是那一年,劍元宗來了個嬌嬌軟軟,開朗活潑,會撒嬌賣萌的小師妹,填充了越茹靈貧瘠的生活。
自此天是甜的,地是甜的,空氣都是甜的,山是活的,水是活的,越茹靈也是活的。
她的世界開始有了果脯,有了煙花,有了喧鬧的市集。
她們會一起瞞著師父偷偷下山逛夜市,也會躲在半山腰烤抓到的兔子吃,還會在風鈴兒上樹摘果子時,站在樹下假裝嚴肅實則縱容的護著她。
風鈴兒的存在對越茹靈來說,不是親人勝似親人。從認識就沒再分開過,一時確實接受不了。
周或推過去一盤茶點:“以後也不是見不到了,怎麼整得好像天人永隔了一樣,我們還要一起去雲州呢,再不濟總是要回山門的。”
越茹靈琢磨著師兄的話。
【對啊,再不濟,也是要回師門的。】
三個人就這麼在當事人不在的情況下,把這件事定了。
還在和面的風鈴兒背後一陣涼意,又打了個噴嚏,右眼還在瘋狂亂跳,debuff都快迭滿了。
她猶疑的揉了揉眼睛,思考著最近是不是太累了,別是又要感冒。
這個客棧不大,食材倒是挺齊,風鈴兒也不想做太複雜的,思來想去,覺得做個驢打滾就挺好,甜甜糯糯的,也沒有別的糕點難做。
她指揮著廚子炒黃豆面,炒完黃豆面緊接著煮豆沙。將和好的糯米糊平鋪蒸熟,撒上炒好的黃豆粉,再擀的更薄一些,抹上豆沙,一卷,一切,就好了。
有廚子幫忙,這一番折騰下來也就小半個時辰就妥了,風鈴兒琢磨著師姐應該沒那麼大氣性了,就端著點心,敲響了越茹靈的房門。
敲了幾下,無人回應。
【還生氣呢?】
風鈴兒局促不安的想著,又敲了敲門:“師姐,是我。”
還沒動靜,風鈴兒試探的推門,才發現門從外面掛鎖了,屋裡沒人。
風鈴兒又看向旁邊的客房,同樣也掛了鎖,他們都不在屋。
他們很有可能是在一起,既如此,風鈴兒也不想去做那個電燈泡,端著點心就要回屋。
剛要推開自己的房門,樓梯處就傳來腳步聲,風鈴兒聞聲望去,看見的是越茹靈精緻的眉眼。
兩人冷不丁對視,都有一絲不自在。
這是她們頭一次吵架,越茹靈再以姐姐自居,此時也沒辦法故作風淡雲輕,也不知該如何面對風鈴兒,視線亂飄,拉不下臉又不肯走,就那麼不尷不尬的站在樓梯口。
這樣的越茹靈倒是讓人瞧出幾分符合十八歲少女的稚嫩無措。風鈴兒收回推門的手,先一步給了台階下:“師姐,我做了點心,要一起吃嗎?”
越茹靈亂飄的視線一頓,盯著風鈴兒手中還冒著熱氣的點心,抿唇,半晌細聲道:“嗯,要吃。”
風鈴兒柔柔笑了,拉過她好哄的師姐,就要帶著人進屋。
“小師妹,沒有我的一份嗎?”
風鈴兒的視線都在越茹靈身上,旁人說話,才有所察覺。
“這是我答應師姐的。”所以沒有你的份。
弈清挑了挑眉,揶揄道:“妹妹倒是小氣的很。”
“妹妹?”越茹靈愕然。
周或皺眉不悅的瞪視男子,眼光凌厲如刀。
“啊!”他狀若恍然大悟一樣,摺扇輕拍手心:“是貴門派小師妹允我這般稱呼的,是吧,妹妹。”
風鈴兒快噁心壞了。
弈清純屬是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越混亂的局面,他越是喜歡添把火,本質上就不是什麼安分的人。
損人不利己的行為乾的最順手,真不知道在生意場上他是怎麼掙得錢。
風鈴兒不想理會那人,越搭理他越來勁,她拉過越茹靈的手,關門落鎖:“胡說的,師姐莫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