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響風鈴 - 二十九

事不宜遲,幾人決定當晚就出發,為求速度,棄車,騎馬而行。
就這麼馬不停蹄的騎行了兩天,除了吃飯給馬喂糧外幾乎無休息,風鈴兒最先受不住了。
她騎在馬背,連日的奔波,讓她渾身酸疼,疲勞不堪,身子歪歪斜斜,眼前像蒙了一層霧,手上無力一個不甚竟跌了下去,被急行的馬拖行了好幾米。
好在馬是好馬,見人跌下去,它也踢踏著停了下來。
風鈴兒的腳還在腳蹬上卡著,整個人倒吊著,背後隱隱作痛,剛剛的困意也被這一變故嚇沒了。
揚起的塵土堵住了口鼻,風鈴兒捂著胸口低咳了幾聲,抬手艱難的脫掉腳蹬,累極的躺在地上看著天空。
耳邊除了馬匹優雅的漫步聲,偶爾的鳥鳴,再無其他聲音。
【師姐他們應該是走遠了。】
風鈴兒這麼想著,本來還在的幾分力氣也失了去。
【就這樣吧。】她想,【就這麼消失吧。】
她緩慢的爬了起來,拉住垂下的韁繩,安撫的摸了摸馬的鬃毛,向前看了看越茹靈她們的去向,又扭頭看向來路。
想要掉頭就走的衝動一時壓過她的理智。
【跑吧,跑吧。之後寫份信告訴師姐她迷路了或者回家了,什麼理由都行。就這樣逃走吧。】
風鈴兒不太利索的翻身上馬,韁繩一扯,就要回頭,就見周或和越茹靈騎馬跑了回來。
“小師妹…”越茹靈跑到風鈴兒旁邊,看見她此時的狼狽模樣,心懷愧怍:“你摔下馬了?”
風鈴兒摸著自己破損的衣物,喃喃道:“啊,沒事。”
“怪我,忘了你是頭一次出遠門,還能堅持嗎?前面有個城鎮,我們可以在那歇一會兒。”
“…嗯。”風鈴兒沒拒絕。
她現在的狀態確實不好,需要適當的休息,不然她可能會死在馬背上。
當那股衝動勁兒過去,遲來的疼痛重新佔據她的神思,臀部傳來的不適,背部細密的疼痛,混沌恍惚的大腦。
這一切堆迭在一起,足以壓垮她瘦小的身體。
心理年齡再大,她也不過是十六歲的孩子而已。
“我與你共騎一匹馬吧。”周或皺眉看著風鈴兒亂糟糟的後背,提出建議:“你還能休息一下。”
風鈴兒想都沒想立馬搖頭,“我可以的。”
他嘆口氣:“若是再摔下去怎麼辦?”
“師兄說的沒錯,你現在的狀態確實讓人放心不下,唔,要不你和我一匹馬也行。”越茹靈想了想,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小師妹可能是到了顧忌男女大防的年紀,所以不好與師兄太過親近,故此提出一個折中的辦法。
風鈴兒還真的心動了,畢竟她也不是受虐狂,摔一次也挺疼的。
但馬上她不清醒的腦瓜子轉念一想,剛剛才與周或說她可以,轉頭就上了師姐的馬,似乎有些不妥。
避免尷尬,她只好含淚咬牙,拒絕了。
風鈴兒小腿用力夾了下馬肚,向前走了幾步,“你看,我真的可以,咱們還是快走吧。”
說完她就低喝一聲“駕”,先行一步走遠了。
既如此,越茹靈也沒強求,也甩了下馬鞭追了上去。
周或則是在風鈴兒身後不遠處跟著。
待跑了一會兒后風鈴兒就見路旁的弈清正悠閑的拿著一把草逗弄著馬。
風鈴兒在他身旁拉住韁繩停下,無聲的催促弈清趕路。
弈清拍了拍手上的草屑,挑起一抹笑:“小師妹是迷路了嗎?”
風鈴兒抿抿唇沒說話。
弈清掃了一眼她的狼狽模樣,又道:“看來是摔了啊。”
他邊說著邊翻身上馬:“師妹可千萬別勉強自己啊。”
風鈴兒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說:“我不是你師妹。”
弈清聽到這有幾分排斥的語氣,挑了挑眉,“可我覺得與小師妹有緣呢,不叫小師妹,那換成妹妹如何?”
這人存心噁心她呢。
風鈴兒沒說話。
其實若論起來就算此時不叫她師妹,日後也避不開這稱呼。
劇情的不可抗力,他是一定會與越茹靈在一起的,那麼越茹靈的師妹,自然也是他的師妹。
她也是笨,爭這一時的口舌有何意義。
風鈴兒想到什麼般深深的看了一眼弈清,這一次她從這個人眼底看見了一絲嘲弄。
【真虛偽啊。】風鈴兒收回視線,忍著渾身的疼痛,輕描淡寫的想著。
他們幾個都太能演戲,在風鈴兒臨死那一個月,她才知道,弈清一向是看不起她的。
“周或,她真是你們小師妹?”
“如假包換。怎麼?”
“劍元宗不是隱世大宗嗎?我可聽說劍元宗弟子皆萬一挑一是舉世的天才。你這小師妹瞅著可不像啊。”
“呵呵,小師妹自然有小師妹的好。”
“好?是偷奸耍滑好還是蠢笨無知好?武功武功不行,腦子腦子有病,她也就撒撒嬌哄茹靈開心行。”
“也算是種本事。”
“……”
“……”
地牢里的風鈴兒疼到失神,之後的話語已然聽不清了,但是弈清話里的不屑她卻是記得牢牢的。
那時的他為了越茹靈對她很好,好吃好玩的都會想著她一份,她雖然不喜歡弈清,卻也會看在他有這份心的份上給他出謀劃策。
哪能想到這人表面一套背後一套。
說她蠢笨無知真是說的太對了,她向來識人不清。
思緒萬千,惹得風鈴兒心頭煩躁,她實是不想再看見這人的嘴臉,雙腿夾緊馬肚,鞭子一揚,也不等師姐他們,先行前進了。
弈清眯了眯眼,那一瞬似被看透的怪異讓他心下微沉,隨即低笑,暗道想太多。
扯過韁繩,與越茹靈同行。
強忍著身體不適,風鈴兒為了讓自己清醒,咬破了下唇,身體像打碎又重組一樣難受。
好在城鎮確實不遠,行了小半個時辰就瞧見了城牆的影子。
到了城門前她下馬步行,踉踉蹌蹌的像是剛學會走路的孩童。
一旁同樣排隊進城的大嬸是個自來熟的,見風鈴兒模樣好看,就忍不住搭話。
“姑娘,你來這兒奔親戚啊?”
風鈴兒一愣,察覺到是到同她講話,眼睛笑的眯了縫,“不是的,大姐,我去靈川那頭,路過這兒歇個腳。”
這位大嬸背著大包小裹,雖然沒穿綾羅綢緞,卻也不是粗布麻衣,想來家裡並不拮据,她的手邊還跟著約七八歲的小孩,也背著小包袱,怯怯的拉著大嬸的裙邊,是個害羞的小男孩。
“大姐呢?是來這做生意的?”
“哎呦。”大嬸笑呵呵的一手捂著嘴,一手擺了擺,“我哪有那本事啊,是我家那口子在城裡開了個湯麵鋪子,這不許久沒見了,我來給他送點體己物。”
家常的聊天,讓風鈴兒放鬆下來,她嘴角的笑意加深:“大哥真是好福氣,能娶到這麼賢惠的妻子。”
“哎呦,姑娘的嘴是真甜啊,不知姑娘年芳幾何啊?可有婚配?”大嬸一副興緻勃勃的樣子。
風鈴兒無奈的笑著,大抵與長輩聊天永遠脫不開婚姻嫁娶的話題。
“尚…”
“玲兒。”周或走上前,摸了摸風鈴兒的秀髮,“你怎地不等我呢。”
大嬸在一旁笑著:“哎呀呀,原來姑娘有家室了,看來是我多嘴了,這位公子可真俊俏,兩位可真是郎才女貌啊。”
風鈴兒躲開周或的手,急著要澄清:“大姐,並不…”
周或順勢握住風鈴兒的手:“鈴兒,看前面,要進城了。”
風鈴兒抬頭,果然已經到了城門下,再一扭頭,剛剛的大嬸也不見了。
她氣極,甩開周或的手:“師兄還是喚我師妹為好。”
免得旁人誤會,她還能省兩句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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