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響風鈴 - 二十二

“…師兄,我疼。”
周或拉著風鈴兒的動作一頓,略微鬆了手勁兒,笑眯眯的不明其意:“走丟就不好了。”
風鈴兒皺緊眉頭,心生煩躁,緊盯著交握的雙手,恨不得一口咬上去以解煩悶。
她扭過頭平復起伏的心緒,嘗試轉移注意力:“小捌姑娘,我師姐何時結束?”
小捌是個活潑又懂事的孩子,所問即所答,又不會過多嘮叨,“那邊已經結束了,不需要越姑娘露面了,將妝洗掉,就能過來了。”
在心裡算了算時間和距離,大概也要不了多久。風鈴兒鬆口氣。
隨即想起弈清,剛平復的心情又波瀾不定。
【太難了,要冷靜的面對他們,太難了。】
這麼想著,再看向周或的背影時,濃重壓抑的煩躁皆數化為恨意。
【去死吧,怎麼不去死呢!】
她咬緊后牙,落下眼帘,亦步亦趨。垂在身側緊握的手心刻出了月牙痕。
——
雅間內
即便到了屋內,周或也沒有放開的意思。
風鈴兒與周或的座位離得極近,她在一旁坐立不安,如萬蟻噬心。
直到師姐推門進來,她才有機會掙脫。
“可累死我了。”越茹靈卸了妝容,恢復了往日的嬌憨模樣,在他們面前也沒了剛才的武威霸氣。
風鈴兒拍桌而起,衝到越茹靈身邊,扯著她的衣袖撒嬌:“師姐可太漂亮了。比那西王母都威嚴。”
“你是不是偷吃蜜糖了,這嘴都快把人誇出花來了。”
抱著越茹靈的手臂,扶著她坐下,倒了杯茶水,諂媚的雙手遞給越茹靈。
“為了我那件衣服,師姐當真是辛苦了。”
房門開合,又有兩人踏進雅間。
弈清手持摺扇,抱拳行禮,“周兄,好巧。”
“弈兄,好久不見。”
兩人雖是面帶笑意,眼眸深處卻是晦暗難辨。
柳娘未察覺到其中的暗潮湧動,自顧自開心道:“原來幾位都是舊識啊?快入座,快入座。”
她先行落座,拍了拍越茹靈的手背:“這回可真是多虧越姑娘了。”
“柳娘謬讚了,我其實已經慌得不知如何是好了。”越茹靈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道。
柳娘樂的合不攏嘴:“哪有哪有,姑娘太謙虛了。”
這邊周或看了一眼自落座后就盯著越茹靈不放的弈清,輕咳一聲道:“能與弈兄在此地相遇確實很巧,不知弈兄因何來此?”
弈清狹長的細眉一挑,打開摺扇,遮擋冷笑的唇角:“在下不才,此處正好有我的生意,而已。”
“那還真是湊巧。”周或意味深長的回。
柳娘轉過頭,興奮的搭話:“是啊,弈公子是京城纖悅坊的東家,可真是年輕有為啊。不知…”
“柳夫人,此為貴坊奪冠的慶宴,談論生意,就有些掃興了。”弈清搖著摺扇,打斷柳娘要繼續說下去的話。
“啊!是是是,吃飯,吃飯。”柳娘恍然大悟,停了要談生意的嘴,招呼眾人用膳。
弈清得了空,好不容易有機會與越茹靈閑聊,“越姑娘在台上當真是英姿颯爽,令某驚艷。”
越茹靈本來就害羞的臉紅,又被眾人一頓誇,現下只覺得腦袋熱的都在冒煙,“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女子臉紅羞澀的模樣,似紅霞撲面,美不勝收。
弈清一時驚艷的連扇子都忘了搖。
他連徐徐善誘的話都說不出口,直接單刀直入:“某與姑娘有緣,只覺得相見恨晚,但是某馬上就要前往雲州了,日後相見就難了,著實遺憾。”
周或來不及阻攔,越茹靈已經自然而然接道:“這麼巧,我們也要前往雲州,不如一同前往,路上還能做個伴。”
弈清目的到手,笑的越發燦爛,瞥了一眼面色不善的周或,更開心了,“哦?那可真是太好了。”
這一頓飯大概只有越茹靈這個沒心沒肺的吃得最開心。
——
越茹靈剛剛洗漱完畢,準備入睡,就聽見有人敲門。
她草草披了件外衫,拉開房門,竟是周或。
“師兄!這麼晚了,有事?”越茹靈歪頭疑惑,側過身準備讓周或進來。
周或搖頭:“我就不進去了,此番前來就是想告誡師妹,防人之心不可無,心中要有思量,不得輕信他人。”
越茹靈聽的一頭霧水:“師兄這是何意?”
周或嘆口氣,點明:“我的意思是弈清此人,心思縝密,恐來者不善,你要小心,世間男子不可聽信偏信。”
越茹靈是相信周或的,但因涉世未深,又沒有那麼警惕,只是笑著回:“就只是同行而已,況且這不是還有師兄在嗎,有師兄保護,我和鈴兒總有依仗,師兄總不會包含禍心吧?”
周或身子一僵,視線飄忽的落在一旁的風鈴兒的房間,彷彿能透過薄薄的木板看到房內瘦弱的身影,說出口的聲音微不可聞:“我也算不得清白。”
“什麼?”周或聲音太小,越茹靈並沒有聽清。
周或收回視線:“我想說的就這些了,師妹早些休息。”
“哦,哦!師兄也是。”越茹靈沒過多糾結,擺了擺手辭別。
周或看著越茹靈的表情總覺得不太放心,她處事過於自信,堅信車到山前必有路,不考慮後果,這實在說不上是件好事。
他又叮囑一遍:“你要將我的話放在心上。”
越茹靈擺擺手:“知道了知道了,師兄,你怎麼和師父一樣啰嗦了啊。”
“你呀,回去吧,不必送我了。”周或言盡於此,再說就該招人厭煩了。
“好嘞。”越茹靈聽話的關了房門,周或轉身毫不猶豫的走到風鈴兒的房門前,抬手欲敲,又訕訕放下。
【想見她。】
敲門以後要說什麼?同越茹靈一樣的話嗎?他真的能對風鈴兒說出那句“世間男子不得偏信”嗎?
他私心於此,實非純良。
他還是敲了門,過了好一會兒沒有動靜。
【睡了?】
看了眼天色,是有些晚了。
他又敲了敲門,還是沒有動靜。
周或自嘲:他自個糾結半天,卻是連人都見不到。
上一章|目錄|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