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偉大的大武宣和皇帝微微撐開那皺得跟橘子皮似的眼皮,咳嗽兩聲,緩緩道:“眾位愛卿,這次能將北面胡族之患徹底除去,振我堂堂夏夏國威,皆靠諸位北伐軍將領的英勇作戰,朕……”又是一通華而不實如例行公事般的褒獎,直聽得李郃的心裡大聲哀呼,他寧夏去跟十萬大軍作戰,也不想再在這邊多聽半個時辰了,這老傢伙半死不活的聲音比那太監的公鴨聲還難忍受。
實在無聊,李郃只得將家中諸女一個一個地想過去。
想著她們的美,她們的好,想著想著。
嘴角就不自禁地掛上了微笑。
看得對面地的幾個文臣一臉的奇怪,皇帝的話很好笑嗎?而一邊的禮儀官雖然也看到了,卻不敢上前指責,畢竟這位是剛剛才受封為武威侯的李家公子啊,一個不小心得罪了,李郃最多受責兩句,他們可是連小命都未必保得住。
“帶胡族罪汗岑禺入殿!——”皇帝身邊那個太監拖長音的公鴨嗓再次響起,把正沉浸在對眾女回憶中的李郃嚇了一跳。
岑禺?李郃的目光移向威武殿門口。
只見穿著一身灰白相間裘袍的岑禺在兩名皇城羽林軍的夾帶下走了進來。
一段時間不見,岑禺地鬍鬚和頭髮都長了許多,也白了許多。
那一身裘袍雖華貴,卻顯然多日沒有清洗,顯得有些破舊。
但與之相反的是,他的精神看起來卻是好的很,兩個眼睛還是放著精悍的光,如草原的野狼一般。
對面的文臣。
並沒有幾人能與他對視,便是武將這邊,那些久在京中的將軍也不敢迎上他的目光。
不過當岑禺看到李郃時,眼神卻立刻變化起來。
雖然北伐軍的將領一個個頭上都戴著護頰兜盔,臉被遮住了大半,看上去似乎都一個模樣。
在那被押往京城的顛簸恥辱路上,在那暗無天日的皇城深牢之中,不知多少個夜晚,他都夢見這雙眼睛的主人,在碧綠的草原上,蔚藍的天空下衝殺,用族人的鮮血,將他美麗的家園染紅。
軍隊被消滅了,子民被屠戮了。
牛羊被掠奪了,就連女兒,都被搶了去。
這雙眼睛,就是他的夢魘。
“胡族罪汗岑禺,還不下跪!”玉階上的太監狐假虎威地呵斥道。
夾著岑禺的兩個侍衛立刻要將他按跪在地上,卻不想這位胡族的大汗力氣還蠻大地,兩臂一掙,就將兩人掙了開來。
兩侍衛大驚,忙雙使出擒拿手將其制住,兩人用膝蓋將頂住他的腿變,逼他跪下。
岑禺卻是死死咬著牙關、瞪著雙眼不肯下跪,身子就如一根旗杆般佇在原地,兩腿綳得直直的。
那布滿血絲的眼睛,直看得龍椅上的皇帝心中震顫,一股涼意直躥脊髓。
“呀!——”岑禺忽然暴喝一聲,用肩膀將兩個侍衛撞了開來,自己也跌跌撞撞地向前跨了兩步,差點栽倒在地。
岑禺本來也是胡族中有名的勇士,武功不低,只是在被關押的時候始終都沒有反抗,那些侍衛還以為他只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傢伙罷了。
這下忽然被岑禺掙脫開來,兩個羽林軍侍衛都是大驚失色,鏗地一聲就把佩刀拔了出來。
殿上的幾個御前侍衛也立刻沖了上來,擋在他與皇帝中間。
岑禺腦筋直轉,他因為身為胡族大汗的身份而不肯對夏國皇帝下跪,但現在看來,除非他願意立刻撞死在這威武殿上,否則這一跪還是難免。
死並不可怕,岑禺也從來不怕死。
可是他現在能死嗎?不行,胡族在他做大汗的時候被夏人奴役了,女兒也被那個虎魔抓了去,還有許許多多的族人被帶到夏國為人質,他不能丟下他們自己死去,他必須得承擔自己的責任來。
想罷,岑禺忽然回頭看向了武將班中的李郃,在兩個羽林軍侍衛和三名御前侍衛將他制住前,對著李郃單膝跪了下去,口中還高呼了一句胡語。
大殿上的眾人都是一愣,包括李郃在內的所有人,都搞不明白,這個胡族的大汗是怎麼回事,剛剛死活不肯跪,現在卻突然主動下跪,但跪的對象卻不是皇帝。
玉階之上的皇帝也微微皺著眉頭探直了身體,問:“他剛剛說的是什麼意思?”禮部侍郎周玉貴出列道:“啟稟皇上,罪汗岑禺剛剛所說的的胡語,大意是:胡族男人只對有本事的勇士低下高貴的頭。
此言一出,滿殿文武大臣都是不由得議論紛紛起來。
皇帝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他的意思是,朕沒有本事?”李郃地心中早已罵開了:他奶奶的!你這個該死的鬼佬,居然這個時候還要來挑撥離間陷害老子。
也不怕到時候真把老子給陷害成功了,你女兒就該做寡婦了。
李郃實在是想不明白,這麼多的北伐軍將領。
穿的禮甲都是一樣的,臉又被那頭盔遮了大半,岑禺是怎麼認出自己來的,莫非他和香香一樣,對自己身上的味道情有獨鍾?那兩個羽林軍的侍衛和幾個御前侍衛也是不知所措起來,怔怔地看向皇帝,等他命令。
李太師臉上仍是一副古井無波的樣子,但旁邊一直注意著他的大學士蘇弘卻清楚地看到了他給自己的眼色,立刻出列對皇帝道:“皇上,這胡族人乃是未開化的民族,只知征服他們的是武威侯,卻不知武威侯正是奉皇上之命征討,不識皇威。
因上經,臣請議,派官員前往草原,對胡族蠻夷進行教化,施吾皇浩浩之恩。
揚吾皇赫赫之威。
使其臣服我朝,不敢二心。
”李郃聞言也立刻出列包拳禮道:“末將所立寸功,皆因皇上之英明領導。
岑禺乃胡虜蠻夷,只是一介匹夫,不識吾皇威德,才會做出南侵我朝的蠢行,最後落得如此下場,正是其愚鈍所致。
”這些拍馬屁的功夫,對他來說。
也是信手拈來。
“嗯……”幾番話把皇帝說得眉彎眼笑,頻頻頷首:“岑禺愚鈍,朕不與其計較,但這禮數還是要照來的,讓他跪好。
”李郃與蘇弘都退回了班列,兩個羽林軍侍衛立刻上前架起岑禺。
將他面向皇帝,一個御前侍衛踏上一步,沖著他的膝蓋就是兩腳。
隨著兩聲清脆的骨骼爆裂聲和慘叫聲響起。
岑禺終是一臉痛苦地跪到了地上。
皇帝滿意地點了點頭,又開始了他長篇大論,無非都是夏國對胡族怎麼怎麼好,胡族不思回報卻反來侵略什麼什麼的,基本就是說胡族人不對,夏國打他們是天經地義,是承天之命。
然後再對岑禺好一番教育,讓他要懂得感夏朝之恩,不過岑禺早已疼得神智不清了,對禮部侍郎轉譯過來的話,十句還聽不到半句進去。
李郃對這些話一向是最反感的,什麼理由,不都是借口嗎?還不都是勝王敗寇、弱肉強食。
不過他也知道,這些堂面話都是必須的。
不過這個宣和皇帝,似乎最擅長的就是說這些堂面話了。
皇帝繼續慢條斯理地念叨著,李郃則繼續走神,旁邊的一眾北伐軍武將也個個都是一臉疲憊,好在有那“雞盔”遮著,都看不清楚。
而對面的文臣,似乎已經習慣了,不是半眯著眼睛發獃就是直直地看著前方發愣,看起來既似凝神傾聽,又似站著養神。
不知過了多久,反正李郃都快真的睡著地時候,旁邊的黎布忽然碰了他一下,回過神來,發現岑禺已不在殿上,皇帝的兩個太監的攙扶下,慢慢地步下玉階,兩旁的文武大臣皆是垂首恭敬地立於兩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