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訓結束的那天,祁婉回學校。上午同學在鞏固方陣隊列,祁婉被林靈拉進禮儀隊的準備間。
一身青鸞色的對襟襦裙,仔細看,裙頭的孔雀翎刺繡很粗糙。林靈解釋說這是她自己設計製作的樣品,兩年前做的。
“可這也太文氣了吧?”盤發的時候祁婉尷尬道:“別人都是民國風的旗袍裙,為什麼就我們是這個?”
而且林靈那身襦裙明顯是成功的商業款。針腳更細緻,版型也更好。
“她們是各個學院的引導員。我們是台上給領導們遞獎品的,站在優秀學生身邊,當然要穿的文氣一點。”林靈撫摸祁婉的領口,滿目惆悵,“本來是我想自己穿的。但這兩年我又長高了,也沒以前那麼瘦,實在是穿不進去了。”
祁婉問:“是要穿給什麼人看嗎?”
就像不久前被特快過來的花束一樣。祁婉總覺得這充滿了儀式感。
並不是頒獎場合的儀式感。但究竟是什麼?
祁婉捻起長袖,莫名覺得,這衣服應當是季元喜歡的。至少季元從前穿青衫,一派溫潤儒雅的公子模樣,和他很合適。
“就當是我的小私心啦。”林靈臉頰微紅,捂嘴含笑間將祁婉帶到穿衣鏡前,“我可算是收到你這麼個寶貝,多好看啊。第一次出場當然要穿最好最用心的!”
鏡中人溫婉恬靜,似畫中美人般靜默,芳華正好。祁婉點頭,努力忽略那曰在長廊里碰見林靈追著季元的事。
綵排完流程后吃午餐,化妝。典禮馬上就開始。
有人走到祁婉身邊,問能不能一起拍照,羨慕說:“隊長肯定是安排你給季元頒獎了。”
“嗯?”
“哎?你不知道嗎?這次新生辯論賽是藝術學院勝出哎!誰能想到一群畫畫的邏輯也那麼厲害,一路過關斬將,聽說季元把領隊老師都辯得心服口服。”
“那麼厲害啊。”祁婉問最後決賽的辯題是什麼,同學說是傳統文化正在騰飛還是衰敗的議題。季元抽的騰飛,明面看很難贏,畢竟每年都要有人喊國魂已死文化將斷。
但到季元手裡。祁婉不禁嘖了一聲,這不是給他自由演講的時間嘛。
“真的超帥的!有觀眾錄像了的!氣定神閑娓娓道來的樣子太梆了!別人辯論賽都像吵架似的,他贏得太漂亮了。”同學給祁婉看手機,“我真是羨慕死你了。我也想摸摸他的手。”
“……”祁婉內心忍笑,表示一定會替她們要聯繫方式。
反正季元的微博粉絲那麼多。給個微博賬號也算聯繫方式吧?
想起季元,祁婉心跳的厲害。她走出排練室呼吸新鮮空氣,走廊的盡頭,碰見林靈正在踩高跟鞋。她捧著那束盛開正好的玫瑰花,反覆練習。
聲音一遍又一遍。
“”
祁婉心裡咯噔一下。
祁婉反應過來的時候正要去買花,或者別的什麼,碧林靈更隆重更正式,可老師已經喊集合。
怎麼辦呢?
排在禮儀隊列里,祁婉站在主席台下愣愣地看人群走過。她的學院在最後,汪淼踢正步時看見祁婉今天漂亮的樣子,正要衝她笑,又擔心起來。
汪淼踢錯了步子。因為祁婉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
頒獎典禮很快。最後是學校新生辯論賽的表彰。祁婉拿到亞軍的花束,給金融系的男生代表后一起站到後頭。
男生特意穿了正式的白襯衫,頗為紳士地問祁婉要不要扶。祁婉看見季元被安排在另一側最後一個上台,和校長一樣的古典款,不過是文氣的墨青色長衫。
林靈踩著高跟鞋,手捧玫瑰花上前,擦肩而過的一刻,祁婉覺得自己完了。
季元是那麼溫柔的人。怎麼會當著全校師生的面給林靈難堪,最多只是含糊其辭。
林靈定然也是吃准他的姓子,才會做這麼大膽的事。
校長中氣十足地念完季元的名字,頗為感慨地提起他在棋藝上的成就,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到了極點。
眾人注視下,林靈將大捧花束和打開的話筒一併遞給季元。
她的嗓音因過於激動而顫抖:“季元,你……你又奪冠了,恭喜你!你一直都是我……我心裡的第一名!請你做我男朋友!”
短暫的沉默后,新生們爆發出刺耳的哄鬧聲。
在一起的聲音此起彼伏。
季元沒有把遞來的玫瑰花扔回去,他仍舊微微笑著,拍拍話筒,刺耳的噪音通過音響外放,同學們立刻閉嘴。
他清清嗓,聲音是祁婉在與他獨自相處時才有的溫潤,就像春風一樣。祁婉低著頭,沒敢看。
“謝謝。剛剛校長也替我說了,我已經拿了很多冠軍,尤其是在圍棋的賽場上,個人賽團休賽,頭銜賽和國際運動會,國內的碧賽早就拿了大滿貫。但是,我有一個遺憾。有一個碧賽的冠軍我從沒拿到過。”
台下有圍棋迷叫:“是國際三林杯的冠軍嗎?”
“不。”季元回頭,看向祁婉道:“是男女混合雙人賽,我從沒參加過,也沒拿過冠軍。我馬上就要退役,認真讀書,如果不拿個雙人賽冠軍,我會抱憾終身。”
台上的老師不知道季元突然說這個做什麼。
如果林靈的突然表白已經出格,季元此時的表現更奇怪。但校長從季元身上看見了年輕人的衝動火熱,他笑呵呵地擺手不讓別人阻止,示意季元繼續說下去。
“所以,我想請問祁婉。你願意當我的女朋友,當我的搭檔,陪我贏個冠軍回來嗎?”
哎?
紅色的玫瑰花被遞到眼前。祁婉看見季元長衫落地觸灰,他又問:“祁婉,當我女朋友好不好?你如果不答應,我會抱憾終身的。”
祁婉沒收下花束。她嗯的一聲點頭,險些暈過去。季元立刻將花束丟到一邊,攔腰抱起祁婉往台下奔。
卧槽。媽耶。
這當眾表白,搶人就跑?
台下發出一陣接一陣的尖叫。這這這,這也太刺激了吧!
校長要給他們吃處分的!
最炸鍋的是祁婉的班級。汪淼拽拽身邊的人問:“哎,祁婉請假理由是不是……下棋來著?我以為是五子棋,結果是圍棋的國際碧賽啊?”
校長好不容易圓完場,回到辦公室,撥出一個號碼。眼角眉梢的喜悅幾乎溢過電話,他對那頭說:“喂,老季啊,你兒子我有好好照顧啊。哦,還有你的兒媳婦我也會好好照顧。這人情可大了,你得多指導我幾把,陪我弄弄墨,喝喝茶才能還。”
電話那頭的人先是一驚,忙說了三個好字。
桌上的墨漬未乾。一幅花好月圓的水墨丹青圖,終於是可以印章,不用落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