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設陷阱 - 人設陷阱 第74節

不像他家,今天吃完飯,時擎峰和劉雯麗絲毫沒想著他會在家裡過夜。
也是,大學以來,他在家睡的次數屈指可數,大多都是犯了錯,去那裡跪一晚而已。
時遙忽然覺得膝蓋有些冷,將狐狸毛茸茸的尾巴搭在腿上,頓時暖和很多。
晚上抱著狐狸睡覺好了。
饒是想到那些事,時遙也還是笑著,看向蕭野的目光安靜溫和,“不過你之前跟我說的應該不是延遲回學校的事吧?”
當時蕭野好像挺高興跟他分享這個消息,可晚歸對他來說並不值得慶祝。
蕭野摸了摸鼻子,“你看出來了?”
其實他在心底已經演練了無數遍怎麼跟時遙說,可真到這個時候,卻難免緊張起來。
他伸直腿,想緩解一下緊張的情緒,可因為手機擋住了視線,他沒注意到奶油正在他前面,不小心踢到了它,奶油立馬小口咬了一下他的腿,嘩啦從床上跳下去竄出了門。
貓咪的叫聲傳到了時遙那邊,他問道:“怎麼了?”
蕭野撩起褲管看了眼,一道淺色的划痕,“沒事,不小心踢到奶油了。”
奶油平時脾氣看著很好,讓抱讓摸,可是,你一旦讓它不高興了,它就翻臉不認人。
時遙哦了一聲,沒在意,“你還沒跟我講要說什麼事。”
蕭野被奶油那麼一打岔,有點神思不屬,他定了定心神,還是鼓起勇氣開口:“今天我媽不是帶我相親嗎?我跟她說我有喜歡的人,今天吃完飯,她跟我爸來問我具體情況,我就如實說了。”
時遙揉狐狸尾巴的手停了下來,他抬頭,眼眸微沉:“如實?”
“嗯。”蕭野點頭,“我跟他們說了,我喜歡的人是男生。”
時遙嘴角的笑徹底收斂,他定定地看向蕭野:“你是說,你跟你爸媽出櫃了?”
蕭野察覺到時遙面色的變化,心下一跳,連忙道:“我沒說出你,他們說想看照片,我沒同意。”
他本來是想順便提一下這個事,看時遙會不會願意給他爸媽看。
可時遙這個表情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期。
沒有他想象中的喜悅,那抹假笑都收了起來,表情很淡,靜靜地看著他,“蕭野,你還記得我當初跟你說的什麼嗎?”
蕭野的心一下墜到了谷底,他抿了抿唇,極為艱難地吐出一句話:“不能公開。”
“不是。”時遙糾正他,語氣冷了下來,“蕭野,我們現在只是試試,不是在談戀愛。”
蕭野不該跟父母暴露性向,更不該說出有明確喜歡的人。
時遙的聲音並不重,可一字一句,狠狠地砸到了蕭野的心上。
蕭野低頭,看著小腿上被撓出來的痕迹,最終,輕聲回道:“我知道了。”
兩人不歡而散。
而這晚,時遙做了整的噩夢,那些場景循環往複。
從他跟劉雯麗袒露性向,到被父母送上名為去機場的車,他透過車窗,外面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到。
他被送上了一個位於山頂的建築里,裡面全是穿著白大褂的醫護人員。
於是,開始無休止地上課洗腦,電擊吃藥。
他能清晰感受到自己身體和心理的變化,看那種視頻的時候,他能漸漸控制自己的反應,這不是成功,而是畸形的象徵。
從最開始給出最直白的反應,到後來面不改色地無視視頻里賣力運動的人,他[治療成功],出院。
然後就是徹夜失眠,沉迷酒精。
可當酒勁過去,他依舊能感受到身體被壓抑到極致后的空洞,甚至恍惚中聽見了身體零件一點點生鏽腐爛的聲音。
他想自救的,可是沒有辦法,他對所有人都有興趣,可卻因為治療挑剔到令人髮指的程度,直至遇到蕭野。
時遙覺得挺好的。
他謀划著買房子脫離時家,提前保研確定自己的未來,一切都很好。
夢境開始循環,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被押上去車的面孔變成了蕭野。
他的照片被放在蕭野面前,蕭野眼裡的光一點點堙滅。
深埋的記憶被挖出來。
時遙親眼見過這些場景,有明確愛慕對象的患者的治療流程跟他完全不一樣,那是比他更地獄的存在。
看著愛人的照片,鞭打,電擊,水浴。
從戀人變成陌生人,直至仇人,直至看到那張臉就生理性地反感,腸胃痙攣,噁心嘔吐。
這樣的例子,他見過不止一個。
夢境循環,那些人全部變成了蕭野……
時遙止不住地發抖,從夢裡活生生被嚇醒。
他出了一身的冷汗,身上的被子都濕透了,時遙在黑暗中睜大眼睛,在心底不斷重複——
那不是蕭野,只是虛假的夢。
蕭野不會受到這樣的對待。
他試著安慰自己,蕭野的父母很開明,沒有因為兒子的性向就產生偏見,聽蕭野的意思,好像還很贊成。
可時遙又很快想起自己的經歷。
他剛開始坦白的時候,時擎峰和劉雯麗也沒有表現出任何不對,直到那輛車將他帶到戒同所,他才明白。
時遙開始神經質地咬自己的指節,直到嘗到血腥味,才勉強清醒。
能養出蕭野這種直來直去性子的人,家長想必沒那麼多彎彎繞繞,只是他杞人憂天罷了。
時遙想給蕭野發個消息問問,可看了眼手機,現在是晚上三點。
他起床,洗了個澡,將汗濕的床單被套扔進洗衣機,洗完,晾曬,再去畫室將自己的畫收拾進盒子,日後搬家方便。
畫室高處也有一個狹長的窗戶,亮光隱隱透出,時遙蹲在地上,抬頭看了眼,停手,沒再收拾。
早上六點半,他給蕭野發了個消息。
【時遙:你早餐吃什麼?】
他本以為這個時間點,不會立即得到蕭野的回復,沒想到對方回地很快。
【蕭野:我準備去樓下買小籠包和豆漿,順便給爸媽帶一份。】
然後,聊天框出現短暫的[對方正在輸入中……]的字樣,不到一分鐘,蕭野終於將消息發了出來。
【蕭野:你呢?】
時遙看著兩條消息,仔細斟酌了蕭野的語氣,有些生硬,卻在他的預料之內。
昨天的事過後,蕭野就算對他再冷淡也不為過。
而且蕭野很自然地提到了父母,想必也沒發生什麼衝突。
【時遙:我去吃跟你一樣的。】
【時遙:你明天上午幾點到學校?記得告訴我一聲。】
【蕭野:好。】
時遙見他應下,終於站起身,不自覺舒了口氣。
只要蕭野能平安到學校,那就證明沒事。
要是蕭野忽然失聯或者休學,他就報警。
時遙去吃完早飯,就去了圖書館。
元旦假期只有三天,他的課業需要抓緊做才是,除了寫生,他還需要完成兩副臨摹。
時遙上午將緊要的作業先寫完,中午吃完飯,就趕去了畫室。
按他平時的速度,原本在晚上十點前就能畫完,可是昨晚做噩夢的時候,他把右手的幾個指節咬傷了,現在動筆,手指絲絲地疼,影響手感。
而且下午抽空吃飯的時候,他給蕭野發了消息,蕭野現在還沒回他,讓他心緒不寧,集中不了精神,時不時就要拿起手機看一眼。
一個小時了,蕭野依舊沒有回信。
時遙便開始頻繁地發獃。
蕭野不理人也正常。
蕭野是對他好,可這個好不是沒有限度,他在那種情況下潑了蕭野冷水,蕭野當時沒跟他翻臉,已經算是忍著脾氣了。
時遙看著面前的畫,想繼續,卻下不了筆。
昨晚視頻的時候,他的情緒怎麼還是失控了?
明明,他只需要拒絕蕭野的提議,暗地裡觀察就行,可他卻將話說的那麼直白,去刺蕭野的心。
他什麼時候這麼沒分寸了?
時遙垂下眼,看著右手指節處貼成一圈的創可貼,漫不經心地想。
果然是蕭野的縱容,把他給慣得沒有邊際了。
就算蕭野對他失去了耐心,也是他活該。
時遙放下畫筆,直接將手指上的三個創可貼撕了下來。
原本癒合的傷口因為拉扯撕裂開,鑽心地疼,時遙卻面不改色,確定不會流血把畫弄髒后,才拿起畫筆。
手上沒了束縛,時遙的效率提高了很多,畫完沒多久,也到了畫室關門的點。
保安來敲門,提醒時遙:“馬上鎖門了。”
時遙加快收拾東西的速度,“好的,馬上走。”
保安轉身走了幾步,忽然想起什麼,又回頭:“樓下那個人是不是在等你?不是的話,我把他趕走了。”
他嘀咕道:“他還問我畫室有沒有人,我說今天一天就你一個,他就一聲不吭在門口站著了,都快兩個小時了。”
今天正是元旦,大樓里都沒幾個人,很早就走空了,就剩時遙和樓下那個不停跺腳的。
“我就說一句,你走後記得關燈。”
保安說完就去別的地方巡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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