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遙沒多想,他對蕭野這個態度已經習慣了。
籃球隊里威風凜凜,照顧隊員的主力,似乎對他這個新來的畫師不太感冒,儘管沒有表現出明顯的抗拒,有求必應,卻也絲毫不顯得熱絡。
是不喜歡乖的?還是他裝乖沒成功?
就在時遙漫不經心地猜測時,旁邊的蕭野突然開口:“你要是暈車,可以告訴我,我們隨行帶了暈車藥。”
時遙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剛準備點頭,想起什麼,話音一轉:“其實不吃藥也能防止暈車。”
“你把手伸出來,我教你一個辦法。”
蕭野不伸,時遙也不催,只是安靜地看著他,等著。
他只得放下檸檬,伸出右手。
時遙低頭斂下眼底的試探。
挺心軟的。
跟那晚在酒吧決然地拒絕他倒是兩個態度。
時遙抬頭,再不見眼底的情緒,只是稍帶驚訝:“你手比我大好多。”
他自然地把自己的左手印上去,手心相貼,一個纖細柔軟,一個寬厚有力。
蕭野的手能輕鬆將時遙的圈起來。
蕭野見時遙饒有興趣地比較,感覺有點怪。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秀氣的手,準確來說,他以前根本不會關注這種事。
時遙骨節纖細,指甲上有健康又漂亮的白色月牙,指尖圓潤,還泛著粉,只不過手的溫度很涼,跟他有一定的溫差,卻又緩慢地融合在一起。
這種感覺怪異又奇妙。
時遙還會用指尖好奇地蹭他手指肚上因為打球磨出來的繭,一寸一寸,動作輕慢,像是在觀察和探索。
蕭野手都僵了,正當他忍不住想將手抽回來時,時遙放開了他,“差點忘了我是要教你怎麼防暈車。”
此時大巴已經開上了高速,車身平穩,其實不用管暈車的事。
可蕭野卻像是聲帶也僵硬了,只伸著手任由時遙擺弄。
時遙這次規矩很多,他握著蕭野的手腕,“在橫紋這裡,差不多兩指寬的距離,按壓十秒左右,暈車癥狀應該會消減很多。”
他的手按在蕭野的手腕上,低著頭,嘴裡小聲倒數。
這個角度,蕭野能看到時遙頭頂的發旋,小小的,很圓,往下,兩片瘦弱的肩脾骨在t恤下有些突出,顯得衣服很空。
他突然問了一句,“你早上吃飯了嗎?”
時遙沒料到他會問這個,“沒。”
他差點遲到,哪有時間吃飯。
蕭野揚聲喊了一聲前排某個隊員的名字,然後,要來了一根玉米,也自然地將右手解救出來。
時遙接過玉米,黃色的玉米十分飽滿,粒粒分明,入手還是熱的。
他的指尖撥過圓潤的玉米粒,掰下一顆,清甜軟糯。
這才低頭吃了一口。
蕭野不由失笑,還挺挑。
此時時遙頭頂好幾縷頭髮不安分地翹了起來,襯著他吃玉米的動作,竟然有點可愛。
蕭野原本覺得時遙不適合跟乖巧和可愛這種詞沾邊,每次看到時遙嘴角那抹恰到好處的笑,他就覺得假,可現在,又覺得這種詞其實跟時遙也很契合。
時遙知道他在看,抬眼:“忘了問你,剛剛防暈車的辦法有效果嗎?”
蕭野別過頭,沒跟人對視,“有。”
他聲音沉穩,表面上看不出絲毫端倪,可實則從時遙碰過他后,他的手腕一直貼著褲子,企圖消除上面殘留的柔軟觸感。
時遙朝他姿勢彆扭的手看了一眼,心下瞭然。
看來的確有效果。
上了高速,車內一片寂靜,只余連綿的規律呼吸。
大家都在補覺。
蕭野沒睡,腿上放著電腦,正戴著耳機在看對手往日籃球比賽的視頻。
他們這次的對手是隔壁市的m大,三個月前重組了隊伍,還換了教練。
m大實力一直不如他們,但是配合很默契,且最近他們比賽屢屢獲勝,對手中不乏實力強勁的隊伍,這讓蕭野不得不認真對待。
就在蕭野準備換下一個視頻時,時遙突然叫住了他,“感覺有點不對。”
“你倒回到視頻的25分鐘左右。”
蕭野沒想到時遙也在看,可他戴著耳機,沒聽太清那個時間節點,他剛準備抬手拿下耳機,時遙往他這邊傾身,“25分鐘。”
兩人的距離被拉近,時遙像是怕他聽不到,在他耳邊說的,輕柔的氣息拂過,帶來一陣暖意,還很癢。
蕭野蹭的一下扯掉耳機,“我現在能聽見。”
他操縱游標,將視頻定位到25分鐘。
時遙直起身,卻看到蕭野揉了一下耳朵,又生怕被發現,飛速將手放了下去。
他彎了彎唇,沒點明,將手指向電腦屏幕,“你看這個五號是不是撞了人?”
五號是m大的球員,正在防守持球進攻的人,看視頻像是一個假動作劫走了球,但是時遙注意到兩人的手臂以一個撞擊角度疊在了一起,然後球到了五號手中。
不過當時的裁判沒吹哨,最後五號進了球。
蕭野仔細看了一遍,皺眉道:“這個視頻清晰度不高,沒辦法準確判定是不是違規觸碰。”
時遙見狀沒再多說,只是打了個哈欠。
這球賽太無聊了。
蕭野反覆將那個視頻看了幾遍,想跟時遙再討論點細節,肩頭卻突然一沉。
他偏頭,入眼的是一顆毛茸茸的腦袋,淺色的髮絲在朝陽下呈現出漂亮的金色,柔軟又蓬鬆。
鼻尖還若隱若現飄來一股好聞的柑橘香味。
是洗髮水的味道么?
蕭野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
電腦上的視頻還在繼續播放,蕭野卻根本看不下去,想將電腦合上,剛抬手,肩上的人就醒了。
時遙揉了揉眼睛,聲音帶了點初醒的含混,“抱歉,昨天沒睡好。”
蕭野將電腦收回包里,“沒事。”
姜宏光就坐在蕭野旁邊過道的另一邊,剛好用手機打完一局遊戲,聽到他們那邊的動靜,搭話:“蕭野,你別擾著人家睡覺。”
蕭野有無限精力,車上還能分析比賽視頻,可別卷到他們新來的畫師。
在姜宏光的印象里,蕭野就是個不待見美術生的糙漢子,經常看到他對時遙愛答不理的。
就像剛上車那會,要不是他搶先把旁邊的空位佔了,蕭野八成就要冷落時遙,讓對方一個人坐。
這讓他無比擔憂時遙這次行程的體驗感。
蕭野瞥了他一眼,“打你的遊戲。”
姜宏光嘟囔道:“還不讓人說了……”
蕭野沒再看比賽視頻,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沒幾分鐘,肩頭又傳來熟悉的重量。
他該說,時遙入睡速度還挺快?
蕭野垂眼,能看到時遙安靜的睡顏,陽光在他臉上撒下一小片亮色,讓時遙看起來暖洋洋的的。
這麼亮也能睡著?
這次對方靠的更近了,髮絲落進他的頸項,帶來酥酥麻麻的輕癢。
不過蕭野沒動,這在他的忍受範圍之內。
過了五分鐘,他抬起左手往旁邊伸去。
姜宏光一直注意著他們那邊的動靜,見狀瞪大眼,低聲警告:“蕭野,你最好有點良心!”
不就是借個肩膀靠嗎!蕭野至於要把人弄醒嗎?
下一刻,他看到蕭野伸手,將窗帘拉上了。
作者有話說:
姜宏光:豎起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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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刺眼的陽光被盡數遮擋,時遙真的睡了過去。
耳邊是大巴空調運轉的呼呼聲,兩個座椅中間的扶手硌著他的腰,很不舒服,周圍還時不時響起壓低聲音的談話。
可在這樣不安穩的環境中,他難得地陷入沉眠。
車身顛簸,他靠著的人卻很穩。
時遙本來覺得空調溫度有點低,可對方的體溫通過他們挨在一起的肩膀源源不斷地傳遞過來,將他的身體也暖熱了。
周圍的噪音漸漸遠去,精神鬆懈,深埋於心底的某些東西抓住空隙,如潮水似的翻湧而來。
白熾燈刺得人想流淚,四周是混凝土澆灌而成的灰色牆壁,沒有窗戶,猶如牢房,他躺在病床上,四肢被捆滿厚實的束縛帶。
時遙被勒的喘不過氣,不斷撕扯身上帶子,“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