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遙有些無奈。
蕭野真的很不會刷人好感,明明是為他著想,可他要是不問,蕭野都不會說出換位的目的。
不像他,早起一小時都要打哈欠暗示蕭野自己很困,為了他付出良多。
時遙趴在桌上,沒了那些奇怪的聲音,他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蕭野很緩慢地寫了一題,就聽見了旁邊平緩均勻的呼吸聲。
時遙原本只留給他一個後腦勺,不過趴了會,可能是覺得窗邊光線太亮,又將頭扭了過來。
大半張臉埋在臂彎里,露出的一片臉頰泛起輕微健康的粉色,頰邊的發稍顯凌亂,卻襯的時遙的臉更加白凈。
這樣的時遙很安靜,且毫無防備。
只不過蕭野看了不到三分鐘,時遙就睜開了眼,目光有點迷茫。
時遙意識清醒后,第一時間看向旁邊蕭野的位置,看到人還在時,面色一下舒緩下來。
蕭野則是在時遙看過來之前就別過了頭,沒讓人發現偷看的事。
時遙直起身:“怎麼了嗎?”
聲音有點啞,帶著初醒的含混。
蕭野愣了一下,每次聽到時遙沙啞的聲音,他總能想起酒吧那個人。
以前他覺得兩人性格天差地別,可仔細想想,也沒差多少。
“沒事。”蕭野半晌才回答,“我吵到你了?”
時遙聞言重新趴了回去,“沒有,就是聽到旁邊沒有寫字的聲音了,以為你走了。”
蕭野找了個借口:“這題有點難,我一時寫不出來,正在看解析。”
時遙知道他在寫高數,那門課本來就複雜。
他完全沒作他想,又閉上了眼睛,不過這次臨睡前,他伸手抓住了蕭野的下衣擺,嘟囔了一句:“免得你跑。”
睡覺中途人不見,會讓他很沒有安全感。
蕭野想說自己不會跑,可低頭,看著衣擺上拽得緊緊的五根手指,以及初醒時時遙臉上的驚惶,還是任由他去了。
“蕭野,你要是去廁所,你就叫我。”時遙說得迷迷糊糊,“我睡得淺,你一叫我名字,我就能醒。”
“嗯。”
“你現在叫我試試。”
“……”
時遙睜開眼,“蕭野,你是不是生氣了?連我名字都不叫了。”
“沒有。”蕭野頓了頓,“時遙。”
聲音不大,也沒什麼情緒,卻讓時遙心滿意足地閉上眼,“我喜歡你叫我名字。”
也喜歡蕭野遷就他。
這一角又安靜下來,只能聽到筆尖在紙上劃過的沙沙聲。
沒多久,蕭野就感覺衣擺處的下墜感越來越輕,低頭,正巧看到時遙的手鬆開衣服,掉了下去。
蕭野眼皮一跳,下意識想把人撈回來,可還是遲了。
砰,時遙的手背一下磕到圖書館木椅的邊緣。
“嘶……”
耳邊響起一聲抽氣,時遙被疼醒了,不過這次他很快意識到發生了什麼,自己敷衍地揉了揉手背,重新閉上眼,手也再次拽上蕭野的衣服。
蕭野看著衣擺處的手,皺眉。
時遙睡糊塗了嗎?
手背都磕紅了,怎麼還是拉著他。
蕭野看著時遙手背上蔓延開的紅印,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他的確對時遙有點生氣,這情緒在分別三天後跟時遙見面時,時遙對他露出那種笑容時達到頂峰。
他不喜歡時遙故意那樣沖他笑。
只不過……
蕭野垂眸,看著自己被捏的皺巴巴的衣服,以及時遙手背刺目的印子,心底那點氣莫名散了。
算了。
也沒什麼好計較的。
沒多久,時遙再次睡熟,手上的勁漸漸鬆散,指尖泄力,眼見就要再次磕到椅子上,一隻手精準接住了墜落的時遙。
時遙眉心動了動,沒醒。
熟悉的體溫讓他很安穩地將手放在了蕭野的手心。
再次睡熟后,時遙的手被放在了蕭野的腿上,手心還被塞了另一截平整光滑的布料。
時遙幾乎睡了一天,將前幾天缺失的睡眠完美補了回來。
等時遙睡飽醒來,已經到了下午,窗外橘色的夕陽鋪滿天際,圖書館的人也寥寥無幾。
他偏頭看去,蕭野依舊在寫題。
時遙不禁感嘆了一聲:“蕭野,你也太刻苦了。”
要是他沒感覺錯,蕭野的筆就沒停過,這麼高效率在圖書館學一天,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時遙伸了個懶腰,“你寫完了沒?”
他有點餓了。
蕭野停筆,“嗯。”
他將資料和習題冊放進書包,底下的草稿紙卻是折了起來。
紙在時遙跟前晃了一眼,他看到草稿紙的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印出來的字跡。
只不過蕭野收拾得很快,他沒看清寫的什麼。
可蕭野今天學的不是高數嗎?
時遙伸手,將蕭野手上的草稿紙抽了出來,攤開一看,密密麻麻的字。
《詩經》,《離騷》,《將近酒》……
蕭野這是將高中時候的古詩文默寫了一遍?
時遙笑得不行:“蕭野,你哄人睡覺的方式真特別。”
是生怕停筆后自己醒了么?
小心思被識破,蕭野不自在地別過臉,“反正閑著沒事。”
他說完將草稿紙拿回來,頓了頓,“晚上想吃什麼?”
轉移話題的方式一如既往地生硬。
時遙看著他隱隱泛紅的耳根,嘴角的弧度更大,不過還是順著對方的話開口:“上次那家五穀魚粉旁邊有雲南米線,去嘗嘗?”
當時聞著也挺香的。
“好。”蕭野走在時遙身後,順手將手裡的草稿紙扔進垃圾桶。
紙被風吹開一角,密密麻麻的文言文中間,壓著兩個非常不起眼的小字——
時遙。
*
翌日下午,周日,姜宏光早早約了前舍友程涵去打遊戲,再次邀請蕭野,“明天周一難得整個上午沒課,我跟程崽今晚準備通宵,你來不?正好等時遙回來叫上時遙。”
“時遙今天去寫生,跑的比較遠,等回來不一定有精力。”蕭野說,“你們去,到時候我問他意思,他要是有興趣,我帶他去找你們。”
程涵聞言調侃道:“蕭哥,我以前在宿舍咋沒這待遇,每次都是都只能巴巴地自己去,現在新舍友竟然有蕭哥護送了。”
而且話里話外,都站在對方的角度著想。
姜宏光聽著話再也忍不住吐苦水,“程崽,明明是三個人的宿舍,我竟然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蕭野對時遙的維護太明顯了。
洗澡讓時遙第一個洗,理由是水多了容易滑倒。
姜宏光看時遙細皮嫩肉的,也怕人磕到,同意了。
蕭野說晚上睡覺窗帘必須留一個縫隙,說是透氣。
他當時差點跳起來罵蕭野腦子有病,關著窗戶怎麼透氣?
最後還是時遙出面解釋,說是自己晚上睡覺不喜歡太暗,蕭野是為他著想。
更離譜的是,蕭野最近喜歡上了買橘子,通常十個橘子,他兩個,蕭野兩個,時遙六個。
其實他一開始根本沒發現,蕭野一開始都給的兩個,然後他嘴饞,問蕭野還有沒有橘子,蕭野很直接地說沒有。
可等時遙下課回寢,沒多久他就在寢室聞到了橘子的香味。
他一回頭,就看到時遙在剝橘子。
問了后,時遙說是蕭野給的。
當時他差點一口老血吐出來。
姜宏光滔滔不絕地控訴蕭野的惡行,說完大吼一聲:“我真受不了了,我也要轉專業!”
程涵幽幽看他一眼,“你先把你績點提上來,才能轉。”
姜宏光一下蔫了,“那算了。”
幾人聊了沒一會,時遙就回來了。
本來白色的衛衣上沾了不少草屑和泥點,手上跟臉上也掛上彩色的顏料,看起來很狼狽。
程涵站在門口,見狀愣了愣,下意識想接過時遙的書包,“你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