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李渡,又看了看自己慢慢變涼的手,這隻手的熱度在流失,鬼一直留在活人體內,會慢慢耗光他們的陽氣。
“我知道你們想做什麼,但是為了你們的生命考慮,別做了。不要太靠近危險,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袁冰的眼神有著死人特有的悲傷與眷戀,她眼裡蒙上了一層薄霧,“活著才是最重要的,我好想活著,我想陪我媽媽。”
李渡悲憫地看著她,“你也是鬼,為什麼不去找他復仇?”
“那樣就連最後一點魂都不會剩。”
“你知道冰櫃里的屍體嗎?”李渡又問道。
袁冰點點頭,對他說出了一個地址,接著,她又說出了七八個地址,這些地方居然也都藏有屍體。
“冰櫃里的屍體是陸生生乾的,兩個男人,一個女人,兩個小孩,這些是她親手殺的,其餘的都不是她,兇手是那個一直跟著她的黑影。”
說罷,袁冰即將離開,臨走前她發出了虛弱的聲音。
“你們最好都別去找陸生生,她現在受不了半點來自過去的刺激,如果沒有那個人安撫,她馬上就會變成一個可怕的瘋子。”
……
郭領隊醒來的時候,他看見李渡正坐在窗邊一口口抽煙。
“怎麼樣?都問出來了嗎?”
李渡抬起夾煙的手指比了比桌上的錄像機,郭領隊連忙認真翻看起來,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發出陌生女人的聲音,將那些被隱藏的日記內容娓娓道來。
驅魔師抽完了四支煙,郭領隊終於放下攝影機,暗罵了一句,“居然還他媽的有屍體。”
“真是不簡單。”李渡也嘆了口氣。
郭領隊轉頭看向了他。
“袁冰的話到底什麼意思?陸生生活著的時候還殺了五個人?”
“你認為林秋是怎麼死的?”李渡問道。
“從袁冰12月14日寫的最後那篇日記來看,她夢見的恐怕就是林秋最後聽到的聲音,林秋被弄去黑市販賣器官了?”
“你覺得陸生生知道他死了之後,大概會有什麼反應?”
郭領隊按了按太陽穴,“林秋七月中旬就失蹤了,可她十月和杜浚拍了婚紗照,十二月兩人還一起出去旅遊,就像是一點反應都沒有,沒任何人能看出她這段時間內殺了五個人,其中甚至還有兩個孩子。”
“這很反常,反常即有妖。袁冰現在變成了鬼,但她最怕的不是當時殺了她的林秋,而是現在下落不明的陸生生,你知道鬼魂之間都有一種特殊的感應嗎?”
“什麼意思?”郭領隊看著他,李渡坐在他對面,用手指在桌上畫了個小圈。
“人死後會析出分量不同的靈魂,有些攜帶的意識輕飄飄,在世上留存十幾秒或者一分鐘左右就會消失了。”
他說著又畫了一個大圈,“還有些人,死前充斥著極深的執念和怨念,它的能量大到可以影響到物質世界,對活人的思想造成不可逆轉的傷害和折磨。”
“你可能會看見很真實的幻覺,你的時間和空間會被它們擾亂,有時候它們甚至還能將你拉到它們的領域世界,在那個空間里將你摧殘到體無完膚,然後再把你的屍體送回現實。”
“你可能眨眼間就會死的很慘,就連死亡時間都和屍體的新鮮程度都匹配不上。你的屍體處處透著古怪,卻又叫人無從查證。”
“我操。”郭領隊爆了句粗口,“還真就遇到過這種破不了的案!”
“說到正題,袁冰怕陸生生,是因為她知道陸生生的影響力驚人,她不敢去惹她,一條普通的冤魂惹不起一隻瘋狂的厲鬼,她生前對不起陸生生,死後對方又隨時都能捏碎她,所以她恨不得離她越遠越好。”
“陸生生死後這麼凶,難道她死得很慘?”
“慘死只是厲鬼形成的一個條件,更關鍵的還是看她死前究竟承受著多少的執念和怨念。那些生前她無法承受的東西,在她死後都會化為困住她的枷鎖,厲鬼往往每分每秒都在生前的痛苦裡掙扎,這也是它們攻擊性一直這麼強的原因,它們很難轉世,會永遠這麼重複著痛苦下去,這些傢伙存在的時間越長,就越是恐怖扭曲。”
李渡的話說完之後,郭領隊也陷入了沉默,他低頭思考,李渡說道:“郭警官,這件事我不準備再繼續插手了。”
郭領隊嘆氣,“我沒辦法,局裡要求必須破案,這個案子的影響力擺在那裡,事情肯定得有個了結。”
“案子已經破了不是嗎?”李渡臉上的細紋似乎都深了一些,“陸生生的情人林秋回到了赤河,被那叄個吸毒的人抓到了黑市販賣器官,陸生生受不了打擊,為了報仇當了殺人魔,肢解了那些害死她情人的人。”
“可這樣說破綻太多了,袁冰說只有冰櫃里的屍體是陸生生乾的。”
“但也沒有其他解釋方法了,那些目前還沒被發現的屍體,很可能也跟林秋的案子有關,我只能建議你們低調處理,實在不行,也都推到陸生生的身上去,至少推給她的話,大家都還知道這是活人殺人,可一旦涉及到死人,那事情的性質和嚴重性就都變了。”
郭領隊的表情變得越發凝重,李渡停頓片刻,繼續說道:“陸生生的故事很離奇,用一生建立起的完美形象,都因為一個被她藏了二十多年的男人的死亡而毀於一旦,既然她確實殺了人,那就把所有的罪都推到她身上吧。”
“這將是顛覆性的,人生幾乎不存在污點的年輕女醫生,為了給摯愛的情人復仇變成了殺人魔,一個世紀惡女的誕生過程,會讓那些屍體被淡化成輿論與關注的陪襯不是嗎?”
“大家會更多的去挖掘她的原生家庭,查她這些年來的情史,分析她從小到大取得的榮譽,然後試圖還原她犯下這樁樁件件背後更深層的原因。這將會是一個極其龐大的工程,因為那段徹底毀掉了她的感情,本來就是她花了一生的時間想要隱藏起來的一個秘密。”
郭領隊的喉結動了動。
最後他只是握緊了拳頭,低下頭不再說話。
他真希望那些敏銳的媒體別這麼寫,因為殺人無論從什麼角度上來說,都不是一件值得大肆宣揚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