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的歐式別墅外面有一片綠色草坪,小花園裡放著白色鞦韆和下午茶桌椅,今天太陽很好,淡藍色的薔薇爬滿了鞦韆架,金色的光線將花朵襯的越發嬌嫩。
外面停了叄輛警車,封鎖線已經將屋子給圍起來了,可以看見有警察正在屋內來回出入。
郭領隊彎腰站在華麗的西式旋轉大樓梯前,伸手輕輕摸了摸銀杏盆景樹榦上的刻痕,這些痕迹組合起來,有點像是中式的鎮宅辟邪符咒。
這種大盆景一般都會被設計擺放在院內的石板小徑旁,很少看見有人把它就這麼放在室內的。
“郭隊,這裡。”助手站在樓梯上朝他揮揮手,郭領隊將視線從這盆已經徹底枯死的銀杏上移開,轉而跟著帶著手套的年輕小伙朝樓上走了。
這棟別墅採光很好,一到晴天,整個格局就都透著一股通透明亮的感覺,郭領隊來到二樓,裝修看起來很有格調,但是從一樓就開始隱約聞到的異味,到這裡之後更濃郁了。
卧室門口邊有一灘已經乾涸的血液,站在門口就能看見牆上掉下來一張很大的婚紗照,相框完全碎裂,男方的五竅上有歪歪扭扭的血跡,女方那半邊直接被撕下來帶走了。
郭領隊拉開封鎖線鑽了進去,他轉頭看見卧室裡面有張大床,躺人的地方几乎被血給染透,血是從右邊發散浸染過來的,枕頭一片黑紅,靠近頭的部位出血量最大。
他在屋內每個角落都觀察了一遍,然後才來到了卧室裡面的洗浴間。
豪華的雙人浴缸里,垂著一隻已經高度腐爛的手,浴缸里飄著黑色渾濁的血塊與黃色油污,有蛆蟲在那隻暴露在空氣中的手上爬動。
照片被多角度拍下來記錄后,換好裝備的專業人員也就位了,郭領隊面色凝重,點點頭,那兩人把防毒面罩扶了扶,開始伸手去那浴缸里拔塞放水。
塞拔了,水卻下的十分緩慢,有人過去又伸手在裡面撥弄著,最後扯出一截已經發臭的大腸。
這個浴缸就是一切異味的來源,而就在那截腸子被掏出后,水位線終於開始下降,很快,在水裡泡了不知多久的屍體……應該說是屍塊,也終於暴露在了眾人的眼裡。
屍體原來的手臂已經膨脹到了大腿粗細,眼珠被擠出掛在臉上,面目全非,四肢全部齊根砍斷,只剩下被開膛破肚的軀幹連著頭顱,內臟就在屍體身旁堆積著。
郭領隊咬著牙強忍反胃,即便是跟他幹了七八年一線的助手,此時也衝到洗手台前嘔吐了起來。
現場只有法醫還算淡定,他上去開始驗屍,先從外觀開始判斷。
“死者是一名男性,看腐爛程度死亡時間應該是叄個月前,今年寒潮來襲,全國各地強力降溫,這裡的窗戶被人敞開,室內溫度可達零下十度,有一定延緩腐爛的效果,但最近氣溫回升,冰一化就臭了。”
“只有一具屍體。”郭領隊在那些不堪入目的斷肢上來回看了幾次,沒有找到多出來的殘肢,“這家的女主人不在。”
吐完回來的助手皺著眉問道:“她是兇手?”
“衣櫃里的女人衣服都是最小碼的,看鞋碼推測她的身高最高一六零,一個不到一百斤,一米六的嬌小女性,要肢解這樣一名男性,就算克服了心理上的壓力,實際操作起來也很困難。”
“她可以用電鋸。”助手補充道。
這時仔細看過切割處的法醫也說道:“這的確像是電鋸造成的切割傷,骨頭切面有切割片紋路,斷面非常平整。”
郭領隊若有所思,在浴室里偵察了一圈,又去外面同樣屍腐氣熏天的卧室里轉了起來,他打開粉餅和眼影盒看了看,開口說道:
“小傑,你有沒有發現這屋子裡少了一樣東西。”
助手小傑想了一下,“我沒有注意到這個,但就是挺奇怪的,這戶人家看起來比較崇尚西方的思想文化,就連樓下大廳頂上的壁畫都是耶穌,可他們為什麼會在家裡貼黃符,掛銅錢?”
“這是一處疑點。”郭領隊繼續說道:“還有一點也很關鍵,他家沒鏡子,就連粉盒裡的小鏡子也被砸碎了。”
“哈哈,這家總不能是鬧鬼了吧?”小傑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一樣,從小接受的唯物主義教育讓他對這些靈異怪聞一概不信,就算沒事看兩部恐怖片,也只當自己是在看消遣。
“不好說,繼續做證物採集吧。”
郭領隊在大床邊仔細觀察,拿著鑷子去夾床上的頭髮,他採集了八九根黑色長發,全部放在證物袋裡,掀開被子查看時,又在被子靠里的那一面上,夾出了一根染燙過的棕色長捲髮。
這兩口子之間,還有個女性第叄者?
情殺?
郭領隊把這根棕色頭髮單獨裝進了證物袋,貼上標籤小心保存了起來。
忙碌了大上午,結束了現場偵查,他們回局裡通過現場遺留的身份證件,聯繫上了家屬。
第二天下午四點,得到消息的家屬趕到局裡來了,郭領隊忙了一整夜,眼睛都來不及合上,就立刻又去做家屬詢問。
值得在意的一點是,來的並不是死者家屬,而是失蹤的女主人的父母。
一身名牌看起來十分有氣質的貴婦人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看見郭領隊就拉著他的手臂問她女兒到底怎麼樣了,而她丈夫看起來顯得冷靜很多,但眼窩也是凹陷憔悴。
“您冷靜,先坐下再說,這次發現的屍體並不是您女兒,剛確認過死者身份,他叫杜浚,請問杜浚是您女兒的什麼人?”
夫人淚眼朦朧地張嘴想解釋,可她哭得太厲害,最後她丈夫接話道:“杜浚是我女兒陸生生的未婚夫,這兩個孩子認識有兩叄年了,去年十月訂婚去拍了婚紗照,十二月的時候,他和我女兒去英國旅遊,結果一月份就聯繫不上人了。”
“我問了她的同事、朋友、老同學,所有人我都問過了,她這段時間沒和任何人聯繫過!我們也去派出所報了失蹤,那邊幫我們查了她這段時間的行動路線,她根本沒出國,身份證上沒有任何出行記錄,杜浚的自駕車駕駛證記錄也沒有。”
“那您知道杜浚在辭息有這套房子嗎?”
“不清楚,杜浚家裡很有錢,在全國各地都安置了房產,我也沒想到他會帶我女兒來辭息。”
“我想問一下您女兒,陸生生,她平時是個怎樣的人呢?”
郭領隊就坐在夫妻倆對面詢問,旁邊有人正在做錄音和筆錄,整個過程已經走上了正軌。
“生生是個非常優秀的孩子!她從小到大就沒有讓我們操過心,學習方面、生活方面,一直都做的特別有條理,她愛收拾,又很會規劃,小時候學了好幾門特長和小語種,別的小孩都是哭著學的,只有她,能勸著那些哭著不想學的孩子好好學習,比我們大人說話還管用,從小領袖能力就特彆強。”
“她爸爸是市立醫院的院長,她自己也是北大醫學院碩士,28歲就當上了腦科的主治醫師,她還這麼年輕,這麼有前途,她……我的女兒……”貴婦人說著悲從中來,又伏在丈夫肩膀上掩面大哭了起來。
她丈夫也哀嘆了一聲,眼眶有些濕潤地看著郭領隊問道:“請您告訴我們,我家生生,她到底還活著嗎?”
郭領隊想到不久前出來的血液檢測結果。
浴室里的血和床上的血並不是同一個人的,這說明現場最早可能有兩個人嚴重受傷。
而床上那人的失血程度,幾乎已經達到了一個人的致死量,那天是第8號颱風“露易絲”登陸的天氣,雷暴雨使整座城市都停了電,信號也近乎沒有,沒有留下任何有價值的影像資料。
郭領隊抿了抿嘴,將這事情對兩人說了,又補充道:“還需要做一下DNA對比才能確定這到底是不是陸生生的血。”
如果這不是陸生生的血,那就很有可能是那個棕捲髮女人的血了……不管怎麼看,陸生生在這件事情上都有很大的作案嫌疑。
一位醫生,首先在肢解出軌未婚夫的行為上就不存在大的心理負擔,聽她父母描述,陸生生很早熟,小小年紀就很愛收拾,很會規劃,可能還有點完美主義和強迫症傾向。
這種人一旦極端起來,手段大概也是超乎想象的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