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佛(真高僧vs假太監) - 慢慢轉身(加更貴妃×太醫慎買!) (1/2)

一月後,蘇州,宋觀卿於書房內收到探子密信——貴妃薨逝。
他一怔,那個只在宮宴上遙遙見過幾次的女子,本是他父親替他選中的未婚妻。
那時都道相府嫡女才貌雙全,溫柔賢淑。他當時十分抗拒,本想一再推脫,誰料還不由他拒,新帝登基,那小姐便已入宮成了貴妃。
那貴妃獨寵後宮,丞相右派風頭更是一時無兩。
可他在宮宴上見她,卻只覺太過冷凝,對那位高權重的天子居然也不假辭色形容冷淡。
他想還好當時未曾去下聘,這樣的冰山美人他當消受不起。
只觀這模樣便知她身不由己,卻不肯虛與委蛇。
最近風頭正盛的是新晉的苗婕妤,雖也是丞相的人。但他有時分神想如貴妃那般冷傲的人,怕是很難留住天子的心,如今果真被新人搶了風頭他倒有些惋惜。
豈不知過剛易折,貴妃那樣的性子瞧著也不是會爭寵的人。
現下她驟然薨逝,即便那新晉的婕妤如何盛寵,陛下對貴妃的偏愛眾人也是有目共睹,這些年丞相那些動作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很難不說是礙著貴妃的情面,這下朝內怕是要變天了。
叄月前,紅牆碧瓦,宮闈景象十年如一日的清嚴。
鍾粹宮內,芙月卻愁眉不展:“自那日陛下來過,娘娘的身子愈發不好了。”
菱星也憂心忡忡:“是啊,哪怕鄭太醫來了也不見好。”
自那日皇帝離去,貴妃就好似又回到了當年那般,夢裡靈堂里母親的身影不斷重現,少年天子落寞的神情也時刻纏繞,她總是心悸難安,夜夜驚醒,就這麼一天天地消瘦下去。
黃昏時分,鄭太醫步入鍾粹宮,見宮人們俱是憂心忡忡,心下也不由一凜。
殿內還未點燈,香爐內燃著安神香,煙霧裊裊。貴妃正躺在窗下的美人榻小憩,暮色染人,透過那朦朧的窗紗灑在她身上,她身形越發清瘦了,蜷在那美人榻上,是一種毫無安全感的姿態。
她蹙著眉低聲叫著什麼,鄭太醫走近,隱約聽到母親二字,他正欲替她蓋上薄被,冷不防卻聽到那個無人敢喚的名字,他的手一抖,那手中柔軟的錦被霎時墜地。
他一驚,連忙去看貴妃的神色,她仍陷在那夢魘中還未醒來,眼角已有淚靜靜滑過。
鄭觀溪若無其事地將那錦被收起來,輕輕叫醒她:“娘娘,娘娘,醒醒。”
貴妃掙扎著醒過來,一見是他,佯作無事地抹去眼角淚痕,坐起身來輕咳兩聲,道:“你來了。”
鄭觀溪點點頭,一時靜默下來。
貴妃轉頭看窗外,已近深冬,柳樹枯敗,往年皇帝總是往她殿內移植許多奇花異草博她歡心,她冷言相拒道不喜花草后,陛下便再也不一個勁往她宮內送花草了,只有庭院內的樹木一年四季立著,眼下冬日已至,樹葉凋零,倒是蕭瑟。
“臣斗膽,貴妃近日是有心事?”鄭觀溪終於開口了。
貴妃這才回神望他,蒼白的臉上毫無血色,一雙含愁的眼越發惹人憐惜。
“沒什麼。”她輕聲答道。
良久壓抑的沉默籠罩在這座宮殿。
“你……還喜歡他。”鄭觀溪不知自己該做何表情才能使這句話不大驚動她,他竭力放緩語氣,想使自己的語氣稀鬆平常。
但是那病弱的貴妃仍舊瞬間變了臉色,急道:“我沒有!”
鄭觀溪默了默,嘆息道:“梔柔,我一直知道你心中有他,你不必迴避,我擔心的是你。”
她又何嘗不知道,她忍不住落下淚來:“觀溪,我……我怎麼辦?我到底該怎麼辦?每一夜我都難以入眠。”
“令慈也不會想你日日痛苦的,梔柔你應當放過自己。若是……若是仍舊喜歡他,這也沒什麼。”鄭觀溪那張常年嚴肅的臉擠出一絲微笑,他試圖安慰她,試圖開導她,這麼多年了,他也一直如此。
“不是的,觀溪我沒有再喜歡他。我只是……也許只是還放不下。”她頹喪的模樣如此凄楚,那往日里目空一切的貴妃原來如此不堪一擊。她試圖解釋,卻又覺得自己沒法解釋。
“梔柔,我明白,我都明白。”他上前一步,不遠不近的距離,他蹲下身仰視她:“我只是希望你不再痛苦,你的身體要緊,不能再這樣自我折磨下去了。我不希望你的夢永遠都使你痛苦。”
“可是我做不到!我一看到他就想起我母親,他沒有做錯什麼,可是我卻沒法放過自己,只要還在這座宮裡,我永遠都沒法解脫。”她絕望地開口,淚水再度滾下來,眼前混沌一片,不知是在想她母親還是在想那個人。
沉默,再度沉默。
鄭觀溪沒法不恨自己,他不過是一個無能的太醫,既治不了她的身體,也改不了她的困境。
他這樣無能無力。
遙想當年,她進宮不久后,鄭觀溪便見過她,這貴妃確實煙姿玉骨,亭亭而立,只是臉色太過蒼白。
不久后那貴妃果然病重,他奉命醫治,卻在她小睡之時聽見她的囈語:“鶴淵……鶴淵……母親!……母親……”
凄涼又絕望的低語。他當即一震,看那張玉容上滿是淚痕,心下不由動容。
他在宮內當差也自然知曉,這貴妃雖然盛寵,但對陛下是出了名的冷淡。
可他今日卻好似窺見他人隱秘心事,她分明對陛下有情,卻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
其中怕是另有苦衷。他不由對她上了幾分心,私下去查探了來由,丞相府中事確實瞞得緊,但他仍舊得了消息,知曉了她進宮的緣由,心中更是憐惜。
鄭觀溪眼見著她一日日地枯萎下去,身子一直不見好,什麼金貴的藥材往她嘴邊送也不管用。
當然不管用,心病還須心藥醫,她憂思太重,夜不能寐,即便他是華佗在世,又如何醫治一個不想活的人。
春日遲遲,草木怒生,她的臉色一日比一日差,陛下也越來越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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