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美,快快快,這個葉子漏了。”
杜月英忽然大叫一聲,在桌對麵包粽子的何智美趕緊擱下勺子,慌忙過去施救。
噼里啪啦的糯米粒散落,從桌子上嘩嘩崩了一地。
在桌子上敲鍵盤的伏藍看向手忙腳亂的兩個女人,無奈的暗暗嘆氣。
轉頭望向旁邊悠哉盤著核桃、看著新聞的伏錫之。
“爸,下次直接買粽子不好嗎?”
每次端午節,包粽子、江米飯、炒菜...搞得這麼隆重,也不嫌累。
最令她無奈的事情,就是一大早起來,杜月英就開始連環催命電話,一個勁的催她回來過節,怎麼說都沒用。
被冤枉的老爺子表示自己很無辜。
“我建議了杜月英女士不下十回,都被無情駁回。”
也確實,在伏家,伏錫之也確實沒什麼發言權。
滾核桃的手突然一停,老爺子有些納悶“上回被人罵了之後,還能繼續來往,不像你啊。”
伏藍敲鍵盤的手微微頓挫,神態自若地嗯了一聲。
就這麼默認了?
伏錫之更覺得稀奇,寶貝女兒什麼時候學會寬容別人的不足了?
等晚上開飯的時候,喬家父子如約而來,照例帶來了上好的十年佳釀。
飯桌上,伏錫之和喬學梁這兩個多年好友談笑風生,舉杯痛飲。
人上了年紀就容易念舊,不知不覺,話題又拐到很早以前。
“那會伏藍剛出生,我記得你比我還高興呢,說什麼要做親家。”
“可不嘛,有這事。”
兩家人當年走得近,剛好一個是女兒一個是兒子,所以這種話時常掛在嘴邊。
不過這麼多年過去了,孩子都大了,也不常見面,自然提得就少。
而今天,或許是喝高了,伏錫之把酒言歡之下,就沒管住嘴。
“你不是不愛吃甜的嗎?”
喬博新溫聲輕語,眉眼間溫柔地注視著伏藍手裡的糖醋排骨。
誰知伏藍的筷子直接轉了一個大弧,把肉汁鮮紅的排骨,放在何智美的碗里。
頓時,男人的臉色有些尷尬,不自然的眨動眼皮,低頭吃著米飯。
“你不用給我夾。”
何智美在桌子下,暗暗拽了拽她的衣角,語調謹慎。
雖然心裡還是抑制不住的高興,但這麼人都在,她還怪不好意思的。
伏藍拿著小碗米飯,手肘撐在桌沿上,微微側頭,故意道“你自己做的,還怕有毒啊?”
“我...不是這個意思。”
何智美小聲反駁,默默夾起伏藍糖醋排骨,暗暗欣喜地吃起來。
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嘴上說不要,但誰能不喜歡被關懷愛護的感覺。
何智美悶頭吃著飯,心裡被甜蜜填的滿滿當當。
飯桌上的小聲不斷,伏藍全程面無表情的聽著,視線總是不自主地往身側瞟。
見何智美嘴角掛著湯汁,立即抽了幾張餐巾紙,抬手給她擦了擦。
不知道是覺得丟臉,是還伏藍的親密的動作,讓她不好意思。
何智美的臉頰迅速覆上一層紅粉。
“我..我自己來。”
兩人甜蜜的小互動,全部被喬博新盡收眼底,他先是驚訝,而後怔住。
驚訝,是因為不敢相信伏藍會如此寵溺誰。
而愣神,是感覺這份體貼,莫名有些詭異。
至少,伏藍眼裡的洋洋暖意,是他從未見過的顏色。
“江米飯應該蒸好了,我去端過來。”
伏藍伸手給何智美盛湯,剛放下碗,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人“蹭”地站了起來。
“阿姨,我陪你一起。”
望著笑容燦爛地女人,伏藍無奈闔眼,默默叮囑一聲。
“小心點。”
何智美也不知道是聽到還是沒聽到,腳下立即就動了起來,也沒回答。
身邊空了的伏藍,無聊地拿筷子夾菜吃飯。
彼時,喬博新忽然把盛好的湯放在她手邊。
“謝謝”她簡單道了聲謝。
“這個何智美怎麼以前沒聽你提起過?”
“哦,剛認識不久。”
伏藍的回答十分大方,沒有半點遮掩,反倒讓人察覺不出什麼破綻和異樣。
“這樣啊。”
“哎哎哎,你們兩個,究竟有沒有聽我倆說話,老大不小了,該談談戀愛,然後結婚生子,我跟老伏,還等著抱孫子呢。”
伏藍按往常一樣敷衍的點頭,並不放在心上,沒看一眼同樣被催婚的喬博新。
“爸,我這情況你也知道,您別...”
喬博新的話一下點醒了喬學梁,醉眼迷離地點著手指“對對對,老伏啊,我們家博新啥樣子你是知道的。”
“那是,我看著長大的。”
“那你說,把你女兒嫁過來,放不放心。”
“放心,我一百八十個放心。”
一聽這話,酒精上頭之際,喬學梁“啪”地一拍桌子。
“好,那這事情就這麼定了,回頭選個好日子,讓他們倆結婚。”
伏錫之雖說喝得模糊,但尚存一絲理智,拉著醉醺醺的喬學梁連連擺手。
“老喬的,你這話說的就有點本末倒置了,那是他們年輕人的事,咱們管...”
“嘭——!”地一聲碎裂的巨響從身後傳來。
油香四溢、黏糊糊江米飯連同碟子一同砸在地上,走在前面的杜月英哎呦了一聲。
慌忙放下手裡的另一份,轉頭看向失魂落魄的何智美。
“對不起阿姨..對不起..對不起...”她神色慌張地道歉。
“沒事,沒事,沒燙著你吧?”
杜月英正要彎身檢查時,伏藍已經搶先一步把女人拉進廚房。
“我沒事,我...我真的沒事。”
伏藍面色凝重的拉過手,燙紅的手背還沾著軟糯粘稠的糯米,果斷打開水龍頭,放在水柱下沖洗降溫。
看著給她清洗手背的手,何智美不由悲從中來,倔強地抿著嘴,眼眸發酸。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掃大家的興。”
伏藍沒有回答。
何智美想抽回手,但卻被對方攥得死死的,任她指骨都擰白了,也無濟於事。
一顆淚毫無徵兆的滑落臉頰,何智美停止了掙扎,抽了抽鼻翼,低頭不語。
沾著水珠的手指輕輕蹭去她的淚水,伏藍鄭重其事地低語。
“何智美,有些事情如果會發生,早就發生了,懂嗎?”
何智美明白這話的意思,也知曉伏藍不是盲目選擇的人。
就只是當聽到家裡人都在拚命撮合她和喬博新的時候,心裡會有些本能的擔憂和害怕,不是對伏藍沒信心,而是對她自己。
說是自卑也好,懦弱也罷,在世俗觀念面前她沒什麼可怕的,但就是怕會成為伏藍的負擔。
伏藍吐出一聲輕嘆,把自卑入骨的女人抱在懷裡,手輕輕拍打著她的脊背。
“姐,有我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