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渡完全投入角色,演技入木叄分,飯桌上他幾乎沒太動筷子,垂著黑乎乎的小腦袋一直替舒檸挑菜剝蝦。
廖柏譽當初來舒檸父母家那天是個什麼樣的光景,舒檸想不太起來了,依稀記得她父母也算熱情,但細細一回味,好像又和眼前的景象不太一樣。
許逸雲從程渡進門開始就是喜眉笑眼的,似乎無論程渡說什麼,她都很有興趣。舒檸爸爸魏紹明不苟言笑的時候居多,偶爾也板著臉訓人,今晚一張臉上倒能瞧出幾分和藹可親。
魏紹明是喝酒上臉的體質,這一笑,更是顯得容光滿面。
魏紹明借著酒勁,又開始訴說自己在部隊里激情燃燒的歲月。舒檸吃著蝦肉默默翻了個白眼,這些事她聽得耳朵都要起繭了。
魏紹明說到興起時,透出一片紅心向朝陽的勁,他當即便吟了一首主席回韶山作的詞。
他念到“為有犧牲多壯志”時,程渡小聲跟道:“敢教日月換新天。”
程渡的接話令魏紹明目露讚許之色,他壓根沒指望這個家能有人回應他。
程渡就這樣在魏紹明的目光示意下重新背完了整首詞,魏紹明還意猶未盡,“長征那首會背嗎?”
“會。”
舒檸在桌下踢了程渡一腳,“你有點東西啊,程渡。”這真是撞到魏紹明心窩裡了。
程渡悄悄湊過來說:“這兩首剛好我會背,換幾首我可能就不大記得了。”
舒檸覺得程渡真是過於謙虛了,魏紹明繼續點了兩首詞,他依然倒背如流。
“我爸爸就這樣,我媽媽常說他要是早生幾十年的話,肯定會拋家棄女投奔革命事業…”舒檸受夠了父親的紅色教育,沒成想程渡也不能避免。
“我爺爺以前也參過軍。”程渡笑,表示可以理解,“你爸爸還喜歡誰的詩?”
舒檸小聲告訴他,“曹操吧,他喜歡豪邁奔放的。”
程渡瞭然於心的樣子,迅速化身為背詩小達人,招得魏紹明拍手叫好。
“檸檸在這方面就不太行,記性差,讀書時背東西就很困難。”魏紹明高興之餘還不忘帶上舒檸。
“我也會背的。”舒檸嘴硬道,聲音越來越小,“《靜夜思》和《詠鵝》我可以。”
魏紹明咂巴著嘴,滿臉寫著你別胡鬧。
程渡坐正了身子,發現自己表現過頭了,他無意給舒檸招來數落,“我也是上學的時候被老師架著背的,平時沒什麼用處。舒檸畢業很久了,而且她唱歌很好聽,不需要會這些,我來就可以了。”
舒檸點頭如搗蒜,“對,我唱歌都有提詞器,偶爾記不住也沒關係。”
飯後程渡主動將餐廳和廚房的衛生清理乾淨,剛剛趕上春節聯歡晚會開播。許逸雲洗好了水果,還在茶几上擺了很多果脯零食,待程渡一過來,便招呼程渡坐下。
電視里一派歡天喜地,鶯歌燕舞。魏家一家叄口加上程渡,坐在沙發上看個熱鬧。今年春晚有不少舒檸的熟人,平日里或是性格尖銳,或是脾氣古怪的藝人只要一登上春晚舞台,統統都換上了喜氣洋洋的和善笑容,給全國人民拜年添福。
“檸檸第一次上春晚的時候,可把我們驕傲壞了。”許逸雲嗑著瓜子回憶道,“一大家子都守著電視前,屁股都不帶挪一下的。他爸爸還特地打電話告知了他那些戰友,我記得小王叔叔還錄了像呢。”她拿手肘拱了拱一旁的魏紹明,“檸檸第一次上春晚是前年還是大前年來著?”
魏紹明還沒開口,程渡說道:“是大前年,和王夢然一起合唱美麗新時代。”
“對對對。”許逸雲拍手,“去年是和兩個演員一起合唱秀月山河。”
“嗯,楚騰和黎瀟月。”程渡剝著橙子,再次接上。
“程渡,你對我如數家珍啊。”舒檸嬉笑道,“說,你是不是早就肖想我了?”
魏紹明瞪著舒檸,舒檸收斂了些,躬下身子坐鴕鳥狀,老老實實不再胡言亂語。
程渡剝橙子的技術一流,指上幾乎沾不上什麼汁水,舒檸悠哉悠哉地連吃了兩個。
春晚是個極容易令人犯瞌睡的節目,有時候舒檸都不知道節目組導演是怎麼想的,綵排時常常斃掉很多有意思的語言節目,換上一些刻意古板的陳詞濫調。
一家人很快看乏了,魏紹明隨口說了句:“還不如釣魚有意思。”
魏紹明這幾年迷上了釣魚,常常在大夏天裡頂著烈日靜坐在河邊垂釣,連頂草帽也不屑於拿。他魚釣得不多,人卻黑了一大圈。有一年許逸雲給他新添了一件紅色Polo衫,他穿上往街邊一站,哪裡像是個退役軍人,倒像是個賣西瓜的。
魏紹明提及釣魚就說個沒停,而舒檸對此毫無興趣。
程渡又一次讓舒檸刮目相看,他梅開二度,再次接上了魏紹明的話。
舒檸起初以為程渡是在有意附和,仔細一聽程渡說得還算有鼻子有眼。魏紹明還邀請程渡去參觀他的工具室,裡面有他收集的各式各樣的高質漁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