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媽,我吃粥就好。”溫輕寒抿唇笑,自己去盛了一碗粥坐下,一勺入口,她輕聲贊了一句:“好吃。”
趙婉儀拿了公筷替她夾了些菜到面前的小碟子,笑道:“好吃就多吃點,吃得這麼少,你看你瘦得,跟清秋一個樣子。你們兩個哪裡都不像,就是這食量最像,都是不愛多吃的人,你看看你媽我愁得,頭髮都給愁白了。”
兩個孩子同年同月同日生,又是一起長大,平日里長輩說些什麼就總是喜歡將兩人拿來對比,溫家如此,時家也如此。在溫家兩老口中,時清秋就是所謂的“別人家的孩子”,溫輕寒從小聽到大,卻從無反感。
溫輕寒又喝了一口粥,勾起唇角淺淺地笑了笑,“那我一會兒多吃一碗,報答媽。”
這時溫承宣抬頭,像往常一樣隨口問道:“輕寒,這段時間工作怎麼樣?”
跟妻子不同,溫承宣幾乎是承包了工作上的詢問,他開口大多都是公事方面的關心。
“挺好的,爸不用擔心。”溫輕寒放下筷子也抬眼看去,隨後報備起近期的狀況:“最近律所接到的基本都是小案子,沒有太過需要勞心傷神的。”
大概是職業使然,溫輕寒的身上自然而然地散發出一絲令人安心的氣息,溫承宣滿意地點點頭,合起報紙道:“吃早餐吧,吃完出去逛逛什麼的,周末多玩玩,別總是工作。”
說到這裡,趙婉儀順勢說道:“對了,不如一會兒輕寒陪我去逛逛超市怎麼樣?正好有些東西想買。”
溫輕寒沒有太多考慮,拿起筷子時應了下來:“好,那我跟媽一起去。”
趙婉儀要溫輕寒相陪其實只是不想讓女兒在家又沉迷工作,對,沉迷。也不知道每回周末都窩在書房或者房間里做什麼,幾份文件能看上兩天,去敲門又會打斷她的思路,因此這才在微信上通知各種事情。
說起溫輕寒的話,趙婉儀能說的就多了,明明跟時清秋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看起來也都文文靜靜,但性格實則大相徑庭。
時清秋雖然也沉穩,但總歸是比溫輕寒更活躍,每次來家裡都是甜甜的叫著自己和丈夫,讓兩人時常盼著她過來。奈何職業原因,身為知名演員的時清秋這幾年只是能偶爾過來。
正掂量著貨架上物品的趙婉儀想到這裡,朝身後推著購物車的溫輕寒扔去一句:“輕寒啊,最近沒怎麼見清秋呢,她又去外地拍戲了么?”
溫輕寒推著購物車,心無旁騖,被這麼突然喚了一聲,她很快反應過來:“嗯,她去拍戲了,說是過一個周左右回來。”
趙婉儀從貨架上拿了一瓶海鮮醬和一瓶耗油轉身放進購物車,之後跟著溫輕寒並排走著,時清秋這個話頭一打開,趙婉儀就壓不住聊天的慾望了:“她這些日子沒碰上什麼好男孩子么?女孩子有沒有?尤其是比你條件好的那種。要是有的話你可得多注意了,別整天光知道工作。”
“沒有。”溫輕寒目不斜視,伸手去擺正購物車裡的貨物后又補了一句:“我指的是適合談戀愛的人,沒有。”
這麼多年過來了,她哪能不知道自己爸媽的心思?從周圍人說的早戀年紀到現在,溫承宣跟趙婉儀就算把意思拐上幾圈,她也能夠一聽就知道意思。
“沒有就好,沒有就好。”趙婉儀滿意地拍了拍溫輕寒瘦削的肩膀,幾分慫恿幾分鼓勵地說道:“你啊,別一天天的悶聲工作了,我跟你爸還有你時叔叔跟靜慧阿姨,都等著你們兩個有發展呢。你要是需要爸媽給你安排,別藏著掖著,直說啊。”
兩對父母撮合這兩個孩子二十來年了,可以說是從兩個媽媽還在懷孕的時候就做好了成親家的準備。
兩個孩子記事後就常被以各種各樣的理由湊在一起,成年後更是抓到機會就被問進展,奈何這麼長時間以來也沒有什麼值得欣慰的消息。
時清秋前幾年剛上大一的時候頗有微詞,說是交了個女朋友,後來長輩們也就消停了不再有什麼動作。但現如今兩個孩子都單身著,兩對父母自然又活躍起來。
“我沒什麼需要的,媽,你就別操心了。”溫輕寒一手推著購物車,一手挽住趙婉儀的手臂,看起來不太願意再說這個話題。
趙婉儀沒好氣地拍了一下她,嗔怪道:“你這孩子,還不識好人心了,你看你磨磨蹭蹭的,再磨蹭人就跑了……”
溫輕寒面色冷凝地緩步前行,目光逐漸放遠。
那時的時清秋已經初顯了幾分引人矚目的動人姿色,剛入政法大學便掀起了一陣轟動,追求者日漸增多,宿舍樓下常有慕名而來的學生。就連祁悅,也是如此被吸引而來。
那個女孩子是溫輕寒見過最喜歡笑的,哪怕是時清秋都不曾這樣愛笑過。溫輕寒跟時清秋在入學時還是時常相互幫襯來往的,但沒過多久,出雙入對的就變成了時清秋與祁悅。
溫輕寒沒有立場再去爭取什麼,更沒有立場去提醒時清秋不要為了祁悅而掏了心,因為她發現當她看到祁悅踮起腳尖環住時清秋的脖子吻上去時,有些東西不一樣了。
一個同樣痴狂的人,如何去勸導另一個人不要沉溺?
她只能咬著牙躲在拐角處,看著時清秋為祁悅而喜,為祁悅而悲,然後任由自己跌進時清秋的深淵裡,不能自拔。
“對了,輕寒,等過兩天你去靜慧阿姨那裡一趟,替我帶點東西去。”
母親的交代聲穿破溫輕寒回憶往昔的迷霧,逐漸清晰起來,她低眉順眼,應了一聲:“嗯,我記住了。”
趙婉儀沒有注意到溫輕寒剛才的走神,走到水果區的時候一邊挑著梨一邊又問道:“對了,你最近有沒有要談戀愛的打算?我沒問你跟誰,就問你有沒有打算。”
溫輕寒抿了抿唇,兩手在購物車推手上下意識握緊了一點,沉吟片刻,輕聲道:“有。”
趙婉儀已經習慣了她說沒有,現在突然聽到這樣一聲答應,手上的梨都忘了選,忙扭頭過去想要追問,溫輕寒便及時打斷道:“媽,我自己有分寸,該說的時候我會說的。”
她總是這樣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任誰都習慣了,趙婉儀知道再問也問不出什麼來,一句“那行吧”之後,乾脆又扭頭回去挑梨了。
溫輕寒一直陪著趙婉儀逛完超市,回去的路上接到律所合伙人簡意之的電話,說是忘了一份著急用的文件沒帶回家,讓溫輕寒過去配合她開一下門。
律所的大門有裡外兩層,鑰匙由溫輕寒和簡意之這兩個律所老大一人管著一把,工作日每天開門必須這兩個人都在場才能順利打開門。
溫輕寒把趙婉儀送回家之後驅車前去律所,跟簡意之在大門前碰了頭,她道:“簡律師,周末還這麼勤奮?”
簡意之瞥了她一眼,雙手環胸等著她過來開門,聲淡如水道:“看這一身出門的樣子,溫律師今天放飛自我了?”
兩個人非但是合伙人而已,更是大學時期的好友,因此見面總是會嗆上那麼幾句,饒是兩個性子沉穩的人,時間長了總是對待對方異於常人。
溫輕寒沒有辯解,打開門后側身看去:“快去吧。”
簡意之笑了一聲,配合著開了裡面的門后踩著高跟鞋往裡走,沒一會兒就拿著一份牛皮紙袋出來,看樣子是放得挺顯眼的,就是昨天下班忘記拿了。
關門的時候,溫輕寒狀似自然地說:“意之,我跟清秋登記結婚了,就在前幾天。”她轉身去看簡意之,果然看到那張平和的面龐上有著少見的驚訝。
簡意之記得,前幾天溫輕寒的確休了一天假,溫輕寒現在這麼說,很明顯是跟那天的休假對上號了。她眉頭一蹙,若有所思地問:“她知道了么?”
簡意之是唯一一個知道溫輕寒內心情愫的人,這麼一問,溫輕寒自然知道意思,她輕輕搖頭,如往常一般平淡:“她不知道。我跟她說的是我沒有時間為了談戀愛而去認識太多的人,用這個理由提出結婚。”
這樣堅忍持久的感情,簡意之不知道溫輕寒是怎麼維持下來的。沒有得到養料餵養的花朵,怎麼都該枯萎了,只有溫輕寒還生生不息,也或許是苟延殘喘,硬撐著一口氣想要去抵達那一個遙遠的終點。
“這個頭開得不錯。”簡意之微微笑了,她不能體會這樣漫長的情感,只好用牛皮紙袋敲了敲溫輕寒的肩膀,說道:“要是換了我肯定沒有你那麼能堅持,我只能給你一句,加油吧。”
第4章
春夏之季日出總是十分早,時清秋自認自己為了拍戲已經起得非常早了,但當她迎著日光,坐在落地窗邊的小桌子吃服務生送來的早餐時,她還是覺得秋冬季節的工作量看起來要少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