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今晚就走,不,現在就走,不要回彭府了”回去的路上,陸衣錦提議。
榮飛燕反對:“城門都關了,去哪?還是按原計劃明早走吧,否則顯得更可疑。”
陸衣錦還想說什麼,李沛忽然插話道:“彭遊說了不會告發我們,我相信他……”張鶴澤也說他不像出賣別人的人,何況受彭掌柜照顧多日,正式告別也是應該的。
一股無名火從陸衣錦心底升起,合著只有自己又成刻薄多疑的壞人,他們好,一個個內心陽光的很。他乾脆也不說話了,自顧自生悶氣,心想反正我輕功好跑的了,出了事別指望我救你們。
回到彭府,張鶴澤代表幾人專門向彭寬餞別,表達感謝之外也提出要支付近日的費用。彭寬雖然正為著杜月和女兒的事發愁,也還是友善的拒絕了他們的提議:“你們也沒住幾天,無非多雙筷子的事。何況救了小兒,怎麼感謝也是應該的”
張鶴澤不再推辭:“彭掌柜,明日我們走的早,就不再專門告別了,若你們將來到松鶴山附近遊玩,請一定來找我們。還有這個……”他從包袱中拿出一方木盒,“小小心意,務必收下。”
彭寬打開木盒,裡面有一尊不大的烏木鑲金彌勒佛。不算特別貴重的東西,但勝在小佛表情極為生動,笑呵呵的,讓人看了就心生喜歡。他明白這也是用心選擇的禮物,當下謝過了。
張鶴澤原想再問問杜月的事情,但他看彭掌柜愁眉苦臉,心想畢竟是別人的家事,還是不要太過多問,便起身告辭。回房的路上,他向一個侍女打聽彭游的去向,侍女說三少爺自回來后一頭鑽進了屋裡並未出來過。張鶴澤鬆了口氣,看來他果然說到做到,沒有聲張。
一夜無話,第二天天才蒙蒙亮,陸衣錦已經把所有東西都收拾停當,又不知怎麼把馬匹牽到了後門。榮飛燕買的東西太多了帶不走,前幾日已經寄存在京都的倉庫,會有人送回她家。那天她淚灑倉庫,與寶貝們依依惜別。
李沛起的也早,已經打了兩套長拳,神清氣爽。她翻身上馬,奇道:“京都不是不讓馬進嗎”
“給看城門的塞了點錢。快走吧,現在街上沒人,等人多就行不通了,而且夜長夢多。”他臉色很不好,看來一夜沒睡。
張鶴澤也拉著沒睡醒的榮飛燕走了出來。榮飛燕揉著眼睛:“我太困了騎不了馬”說完沒皮沒臉的沖張鶴澤一笑:“你帶我,咱倆騎一匹”
張鶴澤無奈的看著她:“那你抱好我,別摔了”榮飛燕自是無有不應。她翻身上馬,抬起手腕仔細欣賞新手鏈,這是昨天張鶴澤送給她的。紅線編出的繩結,串了三顆不同形狀的金珠子,分別是李沛,陸衣錦和張鶴澤挑的。
張鶴澤還送給她一個小燕子振翅的鏤空玉佩,通體潔白沒有一絲瑕疵,唯有鳥嘴是翠色的。燕子的下方刻著他們兩個的名字。她怕掛在腰上會掉,當下貼身收好。
他曾將她攬在懷裡,說希望她能像這隻小燕子一樣不受拘束。永遠自由自在,隨心所欲,於廣闊天地間展翅高飛。
門外陸衣錦不住催促,張鶴澤正要上馬,忽然聽到門內有人叫他:“張公子……”居然是彭游。張鶴澤沖陸衣錦打了個手勢,示意稍等一下,又踏進彭府院內:“怎麼了彭兄?”
彭游眼睛腫的像桃一樣,臉色更蒼白了,整個人看起來搖搖欲墜。他眼神閃爍,沉默了很久,終於說:“你們路上注意安全,一切小心。”
張鶴澤溫和的笑了,拍拍他的胳膊:“知道了,你要多注意身體,咱們後會有期”說罷翻身上馬,一行人快速向西行去。彭游眼睜睜看著他們走遠,在原地站了很久。
騎上馬很快就出了城,眾人回望背後的城門,頗為感慨,雖然只在這裡待了數日,卻好像過了好多年似的。尤其張鶴澤,心裡五味雜陳。
西門外是條康庄大道,騎了一陣便看到路邊擺著早點攤。李沛一個箭步衝下馬,眨眼的功夫已經端坐在早點攤前,滾瓜爛熟的對小二報著菜名:“包子四屜,稀粥三碗,鹹菜兩迭,醬牛肉一斤……”陸衣錦他們把馬拴好走過來,才聽到她說:“我點完了,你們要吃什麼?”
因為點的太多,這頓早飯吃了很久。榮飛燕都吃煩了:“怎麼沒完沒了的上菜啊,至不至於要這麼多!”
陸衣錦也早吃飽了,但李沛還沒吃完。他撇撇嘴對榮飛燕說:“那邊地上有個陀螺,吃飽沒事幹就去玩會兒,別打擾大人用餐。”
小二正好路過這桌,看著李沛忍不住想笑:“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有口福的姑娘。”又說:“咱這不比京都城裡,但那邊有個眺望台,就在遂河旁邊,也算是不錯的景點。諸位若是悶得慌想飯後消消食,可以去那邊看看。”
反正也無事,去就去唄。陸衣錦拿出在京都買的地圖:“回去不用走堪於城,一路往北上到大漠,玩完折東到密林,密林的美食可是相當出名了。在密林玩夠了就南下渤海,聽說渤海的沙灘比棉花還軟,這下子咱幾個也去見識見識”
李沛聽的很開心,一邊吃包子一邊點頭。陸衣錦看她嘴角又沾了菜,笑了笑給她擦掉。
張鶴澤低聲問榮飛燕:“彭游給你的禮物是什麼?”
榮飛燕嬉笑到:“這是我們的秘密,不能給你看”
她看張鶴澤好像不高興,又拉起他的胳膊搖:“吃醋啦?”
“沒有”張鶴澤雲淡風輕的望著遠方。
對面的陸衣錦非常誇張的捂住臉頰,作出痛苦的表情。
張鶴澤慍怒:“又怎麼了!”
“牙酸倒了”
飯畢結過賬,幾人按小二的指點來到了眺望台。檯子建於遂河之濱。遂河貫穿京都,延續到這裡,河面更為寬廣。在眺望台上還能看到河心小島,綠樹掩映,果然風光秀麗。
陸衣錦拉著李沛看河心島:“你看你看,那塊石頭像不像只豬”李沛拍手讚歎:“真的好像!”
另一邊榮飛燕悄悄把什麼東西塞到張鶴澤手裡,卻是一把扇子。張鶴澤不明就裡,打開扇子,上面寫著兩句詩:行至水窮處,坐看雲起時,落款是彭游。他啞然失笑:“這就是他送你的禮物啊”
榮飛燕嘟著嘴:“不是你要看的嘛,又笑”
張鶴澤摟住她:“詩倒是好詩,但這個彭老哥……唉,他是真不知道怎麼給女孩送禮物。”
榮飛燕點點頭,忽然反應過來:“你的意思你很會咯?你給幾個女孩送過禮物!”
張鶴澤沒想到她思維轉進如此迅速,而且問的也很到位,自己確實有些心虛,打岔道:“你看那塊石頭,像不像只豬”
榮飛燕揪住他的耳朵:“坦白從嚴抗拒更嚴,你給我老實交代,都給什麼女孩送禮物了,時間地點人物!”
兩人正鬧著,李沛忽然喊道:“河裡好像有個人!”她視力極好,一般不會看錯。當即一躍跳下檯面一溜煙跑到河邊,陸衣錦趕快跟上。
近看更清楚,一個穿著大紅衣衫的人臉朝下飄在河面,八成已經死了。李沛挽起袖子就要跳河,把陸衣錦氣了個跟頭:“你會游泳嗎?!”說罷也不等她再狡辯,乾脆搶先自己跳下了河。張鶴澤他們趕來的時候,他已經把那人拖到岸邊了。
張鶴澤感慨道:“陸兄,其實你真的很善良。”
陸衣錦無語,心想要不是怕拉不住李沛,鬼才管這閑事,他渾身都濕透了,此刻敷衍的呵呵笑了笑,把那人翻了過來。
彭游的臉赫然出現在眼前。
見到是他,所有人都極為明顯的倒吸了一口氣,早晨才見過的活生生的人,怎麼現在會泡在河裡?
陸衣錦用手探了探他的脖頸:“還好,還有脈”張鶴澤前幾一步:“我來”,說著催動內力以掌貼住他的後背,將真氣源源不斷輸送給他。過了一會,彭游忽然吐出一大口水,緊接著沒命一樣咳嗽起來。
眾人這才鬆了口氣,這是救回來了。
彭游咳了好一會,差點吐出來,終於漸漸平復了氣息。他不敢置信的看著張鶴澤:“你們也死了?”
榮飛燕怒道:“呸呸,你才死了呢!不對……你也沒死”
張鶴澤幫他拍打後背,問道:“彭兄,這是怎麼回事啊,早晨不還好好的嗎?”
彭游晃了三晃,環視四周,看到渾身濕淋淋的陸衣錦,終於意識到自己被救了。他一把將陸衣錦推倒:“你有病啊,救我幹嘛!”
陸衣錦坐起身子立時就要給他來個鎖喉,卻對上了一雙極悲傷灰暗的眼睛,好像身體里再也無淚可流似的。陸衣錦是死了爹娘的孤兒,他也沒見過這樣的眼神,一時愣住了,甚至有些被嚇到。
李沛皺了皺眉:“已經這樣了,有什麼心事你不妨說說,恐怕老天爺還不想讓你死。”
彭游看看她,揚起頭閉上眼睛。過了許久,他好像又變回了彭府那個溫吞的三少爺,回應道:“你說的對。”他看了看陸衣錦:“抱歉。你先把衣服換了吧,會著涼的。”所幸隨身的包袱里有新衣服,陸衣錦哆哆嗦嗦的換好衣服,看到張鶴澤他們已經在隱蔽處生了一團火,便也過去坐好。火堆旁邊溫暖多了。
彭游獃獃低著頭,也不理會張鶴澤問他要不要換衣服的提問,看到陸衣錦過來,他才張口說道:“並沒有人害我,今天是我自己跳下河的。我有一個很長的故事……還是從頭說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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