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嗎,那個馮三”,榮飛燕神神秘秘的靠近李沛,“剛剛被打發出府了”
李沛有點驚訝,這還不到一個時辰,彭夫人真是雷霆手段。
“咱們都沒對彭夫人提他名字是吧,我猜跟著我們的僕人里有她的心腹,轉頭就把偷聽到的話告訴她。不過治家就是這樣的,我在家裡也有得力的丫鬟,否則在王府生活就會像瞎子一樣,什麼都看不見”她感嘆到,“但既然知道有人看著,咱們以後在這裡還是小心說話。”
“他手還斷著,怎麼走?”李沛反問道,榮飛燕白了白她:“誰管他啊,他打狗的時候想過今天嗎,居然敢打主家少爺的狗,真是不知死活。”
李沛沉默了,沒有說話。
榮飛燕接著說:“他家好像挺慘的,在什麼鄉下。說家裡有個妹妹生重病,全指望他在這掙錢治病。現下被趕走,京都也就除了籍,不登記在冊的人,沒有任何人會雇他。”榮飛燕已經跟彭夫人處成了好姐妹,消息比誰都靈通,“恐怕他只能回家看著妹妹等死了,嘖嘖,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李沛的心情比剛才還要糟糕,這樣的結果並不是她想要的。榮飛燕發現她戴著新買的護腕,問用起來怎麼樣,李沛也沒有心思探討了。
馮三拖著沒有醫治的斷臂,罵罵咧咧出了府。他明白妹妹的病沒救了,心裡暗暗發誓如果妹妹死了,他一定會回來殺彭寬全家,先殺那個最小的兒子,再在彭寬面前睡他那不可一世的娘們,最後一把火把這燒了。反正爹娘都沒了,他自己活著也沒什麼意思。
他真的下了決心,認真琢磨細節,幾乎沒看到面前倚牆而立的李沛。
“喂”李沛叫住他,“你去哪?”
馮三看到是她,最後一根理智的弦也斷了,立時就要發瘋,一把把李沛摁到牆上。
李沛意外的沒有還手,直直盯住他的眼睛:“你不管妹妹了?”
馮三恨的牙都要咬碎:“閉上你的狗嘴!”
李沛心想自己可能又說錯話了,猶豫了一下,從懷裡掏出一個沉甸甸的袋子:“這個給你”,是她從張鶴澤那裡支的銀錢。
馮三一愣,鬆開李沛,他接過錢袋打開,裡面全是白花花的現銀,恐怕有一百五十多兩——他一個月月錢不過八兩。
“只能拿出這麼多了,應該夠你妹妹看病”李沛摸了摸腦袋,有點尷尬。
馮三上下掃視她,冷冷道:“這是幹嘛,你裝什麼好人?我不需要你的可憐。”
李沛沒有回答他,自顧自說到:“……你知道那隻小狗,威武大將軍,死之前做了什麼嗎”
“呵,你那狗爺爺做了什麼,你問我嗎?”
“當時彭夫人抱壯壯來院子里,小狗感覺到小主人來了,尾巴低低的搖,很想抬頭看看他,但它的脊椎被打斷了,頭抬不起來,只能竭力轉眼睛,看著小主人被抱走”
李沛說著說著又陷入沉默,終於再度抬起頭:“希望你妹妹早點好起來”她也不等馮三回話,轉身離開了。
馮三站在原地,久久沒有動彈。驀地忽然像想通了一般自語道:“你媽的,豬還可憐呢,你還不是吃的開心”他顛了顛手中的銀子,連忙往家趕路了。
晚上,彭寬一家帶一行人去看話戲,也就是話本改編的舞台戲——彭游當然並沒有參加。
壯壯抱著新買的小狗,還是不大高興,不斷問威武大將軍去哪了。
“它回老家了,家裡為它說了門親”彭寬隨意答道,偷偷對榮飛燕說:“這只是真正的品種狗,我托朋友買的,三百多兩呢。這要還哭我也沒辦法了”
榮飛燕自然知道世上有許多名貴的犬種,當下擺出瞭然的表情:“小孩子嘛,過幾天就忘了。”
說話間,台上的表演已經開始了。
今天的戲叫辰柯傳,神話故事,講一個叫辰柯的皇子除妖斬魔,終於成神。
博羅國的戲台精美漂亮,演員不似大齊扮相誇張,遠遠看去也覺得氣質決然,賞心悅目。台下人滿為患,彭寬對榮飛燕耳語道他們基本隔幾天就要看一次,劇目每半月更新,同時又有數家戲院排演不同劇目,每家風格都有不同,挑也挑不完。
博羅國的生活確實不錯,大齊的普通百姓每天忙於生計,沒有這樣的心思自娛。
台上演到天地間妖魔橫行,百姓苦不堪言,辰柯感念天命決定出宮。一位老道攔住他,說你雖是天選之子,卻缺一方可以斬妖除怪的寶劍。這寶劍需用千年寒鐵,在三昧真火中鍛造。
於是皇子辰柯踏上了尋找千年寒鐵的旅程。
陸衣錦磕著瓜子,頭靠到李沛耳邊:“演皇子這人長得有點像茄子。”
李沛看了看台上辰柯的演員,撲哧一聲笑了。那人臉是有點長,微微凹陷,但也不至於像茄子吧。
她笑的不太合時宜,旁邊的觀眾不滿的看了她一眼。李沛連忙假裝咳嗽掩飾,又對陸衣錦道:“都怪你”,陸衣錦聳了聳肩。
辰柯集結了一幫追隨者,穿山越嶺,終於找到千年寒鐵。可要取三昧真火,卻需要他下到地府。他在天山之巔找到一口井,這正是地府的入口。
井口卻有陰兵把守:“冥府重地,凡人免進,來你個有去無回!”
陸衣錦又輕聲道:“你看著,馬上要給錢了。”
話音剛落,辰柯的隨從抬出一口寶箱,金光閃閃晃人眼,寶氣熒熒亂鬼心。陰兵翻了翻裡面的金銀珠寶,點點頭:“進去吧。”
張鶴澤瞪了陸衣錦一眼,示意他不要再亂說話。
辰柯到了地府,向閻王討要三昧真火,閻王自然不給:“待你寶劍煉成,我冥府上下妖眾豈不再無謀生之法?區區凡人,敢找到本王頭上,真是好大的膽子!”
辰柯卻不慌亂,似乎早已料到對話的走向,淡定說道:“人間妖孽橫行,人心惶惶。天下蒼生俱活在恐懼之中,早已不能正常勞作生活。然而凡人奮起反抗,鬼怪妖孽也是寸步難行,損失巨大,這樣征戰下去,於兩方都沒有好處。”
“若你予我三昧真火,人間願每年上貢千人於冥王,如有違背但憑處置。”
冥王覺得這個交易不賴,真的把三昧真火交給了辰柯。辰柯用千年寒鐵和三昧真火鑄成一把絕世寶劍,斬妖除魔,終還人間太平天下。而他也因為這番豐功偉績封號成神。
全場觀眾起立歡呼,待戲散了,一眾人走路回府。彭寬打發小廝去叫了風五樓的外食宵夜送到府里,料想等他們溜達回家,宵夜也就到了。
榮飛燕誇讚:“這麼晚還有人送外食,真是方便。”
彭夫人笑笑:“越晚賞錢越多,滘片搶著干呢。”
其餘人走在後面,張鶴澤回想方才的劇情,心裡怎麼也有點不舒服:“雖然是大歡喜結局,但每年被犧牲上貢的人實在有些可憐。”
彭寬捧著肚子笑到:“張公子一看就是涉世不深,仁義過分。不過區區千人,跟天下蒼生比起來又算什麼呢。你要是在辰柯的位置,也只能這麼選。”
他隨身的小廝也笑道:“說句不中聽的,講究這許多,凡人恐怕早都被吃光了。辰柯這當斷則斷的魄力才適合當大事,可惜他成了神,沒有繼承皇位。”
張鶴澤心裡不太贊同,但他也不欲在這種事上多做爭執,沒有繼續反駁。
李沛忽然插嘴問道:“他既然成了神,再把閻王打倒不就好了嗎,那也不用每年進貢了。”
她思路實在有些清奇,把一眾人問懵了。
過了許久,彭寬才接道:“這……閻王自有他存在的意義。如果沒有閻王,地府失去管制,是會天下大亂的。”
“可是故事開始,妖魔橫行的時候,他坐在寶座上也是完全沒起到什麼好作用啊?”
這下沒人能回答她了,彭寬乾脆直接忽略她的提問,轉而說起演員的幕後八卦來。
李沛撇撇嘴,心想如果自己是辰柯就去給閻王打個六親不認。
一行人剛進家門,宵夜果然已經送到了。彭夫人去哄壯壯睡覺,其餘人圍坐在一起享用。
風五樓的宵夜並不像正餐那樣厚重,有清淡小菜,也有精緻肉盤,最受歡迎的是它的小餛飩,李沛喝了兩碗還覺得不夠。陸衣錦無奈道:“大晚上的別吃太多,再積食了。”
張鶴澤喝了一口小餛飩,放下碗,略微揣度一下,問道彭寬:“彭掌柜,實不相瞞,其實我們這次來博羅國也是有事求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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