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李沛幾人,最震驚的當屬金塵子一行人。定國公墓實為上下兩層,金塵子聽聞上層牽扯人畜失蹤的事故,心思轉動,便想到了借這事掩護煉丹的主意。況且正如常坤所說,子母丹至陰至邪,也需要在墓室一類的地方煉造。只是畢竟不知上層什麼情況,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只另挖通道直接通入地下。若不是今日觸動機關,上下兩層根本不會聯通,天然洞穴與此處相接的大門也不會出現,是以他們在此活動許久,居然連碧鯢的存在都不知道。眼下看到這麼個聞所未聞的怪物,所有人都驚在原地動彈不得。
還未等他做出反應,陸衣錦不知怎麼回事,竟調轉方向,直直向他的方向跑來,碧鯢跟著緊急轉彎,滑行出好幾米。
金塵子心下大駭,下意識氣運丹田,可方才被李沛擊出的傷口還在,怎麼也是不能。眼看著碧鯢越來越近,慌亂中他隨手抓起離得最近的兩個童子丟了過去。只見那兩個童子瞬間被觸手捲住,接著投入到碧鯢到血盆大口,人已經看不到了,慘叫聲依然不止,令整個墓室的氣氛更加驚悚。
金塵子也不再逞強,轉身慌不擇路的逃跑。童子們四散逃命,俱被他一個接一個的扔到背後,又有撞到碧鯢的必經之路上當場被吞噬的。等金塵子反應過來,發現居然已經無人可扔——他的童子已經全數葬身碧鯢的巨口。那怪物居然猶不知足,幾十隻眼睛同時轉向金塵子的方向,快速向他衝來。
金塵子腳步一滯看向四周,李沛一行人,連同那個早已人事不省的孕婦,早已不見了蹤影。連他高價購入的萬歲蓮也不見了。
他眼珠紅的像要流血,眼看著碧鯢越來越近,逃跑已是不能。他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瓶,將剩餘的二十粒子母丹一氣倒進嘴裡。
子母丹可以快速增強人的潛能,只是副作用未知,保險起見,平日一個月里他也只服一粒。眼下卻故不得這許多了。丹藥入口,胃部立刻傳來灼燒感。等金塵子再抬起頭,眼神中已經全然看不到理智的蹤影,他氣運丹田,一身衣服鼓到要漲開,連攢住頭髮的玉簪也被這股剛猛之氣崩到一旁,白髮瞬間在空中飄散。他舉起拂塵,迎面向碧鯢攻了上去!
卻說陸衣錦急中生智,將碧鯢引到金塵子面前。他跑過金塵子,急急忙忙問李沛:“你受傷了?”沒人回應,原來李沛已經昏厥。
張鶴澤甩開眾道趕來這邊,他立刻指揮:“猴哥,你背上她,快撤!”
撤退?總不能撤回到那個沒有出路的墓室。張鶴澤急問:“後面的路不通,你從哪來的?”
陸衣錦不加思考的說:“我走那條也不通,”他早看到這間墓室第三個出口——金塵子挖出來的那個,當下一指:“試試另一個”
張鶴澤點點頭,恰好此時小道們忙著對付碧鯢,常昆帶上孕婦,抽身跟上了他們。
幾人且行且回頭,始終沒人追上來,一口氣跑到甬道的終點。原來頭頂是一個兔洞般的出口,在玉泉山背面。
光線瞬間由暗轉亮,常昆不適的用手擋住陽光,另一隻手從懷中摸出薄紗纏在頭上,這才把眼睛睜開,他看見張鶴澤和陸衣錦圍住李沛,輕拍著她的臉,不住喚他的名字。
他們叫了許久,李沛終於緩緩睜開眼睛,張鶴澤焦急的面孔映到她的眼底:“猴子……咱們在哪?”
幾人心中的大石頭終於放下,陸衣錦拿出水袋來慢慢喂她,張鶴澤用帕子沾了點水,輕擦掉她臉上的血污。
常昆遠遠看著陸衣錦,忽然道:“你抱了個什麼?”
陸衣錦手上動作一頓,看了一眼自己高高鼓起的肚子,扭捏到:“最近長胖了。”
常昆可不管這套,提溜著后脖領子把他拉起來,金球噗通掉在地上。
陸衣錦訕笑:“正好看見就拿上了,咱們這趟也不算全無收穫。”
“這個不是金子”
陸衣錦心中一沉,不愧是常年倒斗盜墓的,眼睛真尖。他面上不顯,裝作提防的樣子:“啊?不是真的啊,那我不要了,送給你”
常昆冷笑道:“我要它作甚,願意抱你就抱著吧,假的捂化了也變不成真的。你不信就罷了,反正我見過的金器比你見過的娘們還多。”
張鶴澤把李沛扶到一旁,也蹲下來觀察這個金球:“嚯,這麼大,要是真的你可發財了”又舉起來細細端詳,“……不對啊陸兄,你這金子怎麼還裂紋啊?”
陸衣錦忙過來搶,兩人一爭一放之間,金球再次掉在地上。這次可不僅僅是裂紋了——碰撞到地面的瞬間,小球居然裂成了幾半。
三個人心思各異,湊上前觀看。
不是其他金屬,不是鍍金,在它們眼前的,是一坨不知所謂的粘液,和包裹其中的動物幼胎——數支小觸手糾結在一起,還未發育完全。
“這……這是碧鯢的蛋!”張鶴澤好像見鬼一般連連後退。
見到這一幕,陸衣錦比他更駭,臉色煞白——金球不是什麼人造的材料,而是那妖獸的蛋!
他忽然想起在天坑中見到的,幾乎堆到坑頂的金蛋,一時站立不穩,腦子嗡嗡作響。
常昆二話不說,大跨步走過來揪住陸衣錦的領子,殺意浮現在眼中:“你在哪找到的?還有沒有了?”
陸衣錦幾乎喘不過氣,費力的搖了搖頭:“在……墓穴的后室……就一個”。
張鶴澤見狀連忙阻攔:“常叔,你這是幹嘛啊,他要被勒死了!”
常昆沒有放手,反而攥的更緊:“后室在一層,你怎會在地下二層現身?”
陸衣錦臉都憋紅了,艱難道:“大哥……機關變了啊……你們不也……”他實在支持不住,當場翻起了白眼。
常昆審視了他一會,終於冷哼一聲,放下陸衣錦。
好不容易死裡逃生卻又遇到此事,個人思緒都十分雜亂。在頗有些緊張的氣氛中,幾人回到泗陽鎮。常昆告別他們回到自己的住處,其他人則選了家條件尚可的旅店暫住——陸衣錦表示自己請客。
當然,並不是用他的錢,方才被常昆揪著領子質問時,他摸走了常昆的錢袋。
此刻陸衣錦斜倚著旅店欄杆,一條腿隨意蜷著,心不在焉的把玩著常昆的錢袋,不知在琢磨什麼。他一動不動坐了很久,聽見腳步聲,抬起頭對張鶴澤笑了笑。
“小漂亮怎麼樣了”
“有些傷筋動骨,好在肺腑無礙。多虧你幫忙,請的全城最好的郎中,吃幾天葯修養修養,也就好了。”
“小意思”陸衣錦一邊嘴角提起,輕笑一下,問道:“你們為什麼要找萬歲蓮?”
方才千鈞一髮的時刻,張鶴澤居然折回去打包萬歲蓮。現下沒有了危險,這番經歷的前因後果一琢磨就明白了。
張鶴澤面露慚色,怎麼說也是騙了對方,當下也不再隱瞞:“對不住了陸兄,我們的師兄等著它救命,把你也卷了進去……但我們真的沒想過墓里這麼兇險。”他想到差點把陸衣錦害死,眼眶都紅了,看著可憐人。
錢袋拋的很高,又在半空被截住。
陸衣錦將錢袋收回懷中,熱絡的神情回到臉上。他一把摟過張鶴澤,笑到:“客氣什麼,下去一趟,交你們幾個朋友,很值。”
張鶴澤分寸感很強,不太與人如此近距離接觸,一時居然俏臉發紅,不好意思起來。他下意識掙了一下,慌亂到:“陸兄不怪我們就好,我……我去看看師妹的葯。”
沒走幾步,陸衣錦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猴哥,”他頓了頓,“沒什麼事我也走了,麻煩你幫我跟小漂亮道個別。我在房間留了二十兩。”
張鶴澤停下腳步,回頭道:“現在就走?”
“沒有不散的筵席,我也有點急事要辦……後會有期吧。”他停了一下,不自覺露出微笑:“認識你們很高興。”
張鶴澤愣愣的點了下頭,目送陸衣錦放著門不走、從牆頭翻出了旅店。
回到客棧大堂,張鶴澤見到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尹昭?”那日救下她之後便再沒見過,李沛只說她自行離開了,可涉及到細節,李沛一個字都沒提。
少女聞言回過頭,只見她瞳色較淡,一雙美目顧盼留情,肌膚嫩白如雪,鵝蛋臉小巧別緻,端的是一個美人,把店小二都看的一愣,只覺得自己身處暗夜,忽的照進一束月光,滿城花都開了。
尹昭看了他一會,忽然也激動道:“三師兄!是我……師姐呢?”
張鶴澤的神情有些複雜。他將尹昭帶到李沛的房間,自己則退了出來。李沛迷迷糊糊看到尹昭,還以為自己仍在做夢。
她腦袋昏昏沉沉,無意識抓住尹昭的裙襟,把心裡話都說了出來:“……凌霄派,別待了,壞人太多,別叫人欺負,還是……跟我們……”話還沒沒說完,人又昏了過去。
李沛的睡顏很平靜,睫毛又長又密,不做表情的時候頗有些楚楚動人的意思——她確實跟師娘長得很像。尹昭看到抓住她裙邊的手結滿血痂,心裡湧起一股說不清的情緒。她輕柔的將李沛的手塞回被子,自語道:“現在……還走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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