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配 - 第一百五十五章

她的話音鏗鏘落地,司徒空面上不顯,心中卻有些震撼。
她知道了……?不可能,他們不過對了不到五十招,她不可能知道。
但別人大概不可能,如果是李沛……
他還沒回神,李沛一刀已直直刺向他的面門,這刀她用了十成功力,竟比裘師風最快的狀態還要再快上幾分!若不是司徒空功力深厚,恐怕便要立斃於刀下。
司徒空來不及反應,下意識向左側方閃開,不料李沛早已料到他的身法。可她卻並未再用刀攔在他的退路。
司徒空還沒有站穩,一團東西已經猛的懟到臉上,發出淡淡的香氣——李沛竟在攻擊他的同時,以另只手拔出了身畔的整叢月季!司徒空心下大驚,片刻間明白過來李沛殺招將至,下意識揮刀砍去,眨眼間便將眼前的月季砍成幾段。
太晚了,閃亮的刀鋒已到眼前,他避無可避。
這便是紫本黃河密卷功夫的弱點:攻擊者反應速度下降。雖然只是極微少的幾秒,高手過招之時卻是致命的。
原來雖然過了不到五十招,李沛卻已經發現端倪:使用紫色真氣后,司徒空格外專註認真。平日他使用珍珠絲戰鬥時,即使是危急時刻,也總是帶著幾分漫不經心。可自從他拔出刀,竟是連眼睛也不眨幾次,這正是因為他明曉自己功夫的缺陷,下意識想要彌補,沒想到恰恰將弱點暴露在李沛眼前。
其實被月季擊中之時,以他的修為,哪怕他正在使用黃河密卷的功夫,想要避開也是綽綽有餘。但他對這弱點過於在意,對李沛又過於警惕,心中慌亂,反而著了道。
李沛沒有給他反應的時間。她凝神靜氣,心無旁騖的揮出絕殺一招。
倒映在司徒空瞳孔的畫面變得很慢,單刀勢如破竹一般襲來,破開皮肉,正穿過他心臟的位置。
這時候,被他們的刀風掀起的花瓣剛剛落到地上。
裘師風旁觀這一幕,心中十分震驚。不僅是驚異於短時間內李沛修為的進步,更是因為他從來沒想到司徒空也會有一死。司徒空總讓人覺得,他是不死的。
司徒空的動作靜止在空中,他難以置信的低頭看向貫穿胸口的刀,血慢慢從刀口漫出來。
原來胸口被一刀刺穿,人是不會痛的。
李沛的表情似乎也很吃驚,連刀都忘了拔,她的手同他的胸膛依然被刀連接在一起。
她心疼了?
司徒空倒退幾步,刀從他身體里退了出來,此時血才從創口大量噴涌而出,他前胸後背都濕淋淋的,身上有點發冷。他眼前發昏,雙腿一軟,李沛衝過來接住了他。
李沛有些慌亂:“你,你怎麼沒穿護身甲!”
都什麼時候了,還在問這種問題,也只有她傻成這樣。
司徒空斷斷續續的說:“那些東西……你不喜歡……”
李沛簡直無法理解,他擅用的那些個道具確實不是她的風格,但她並沒有表現出任何不喜,也從不想干涉別人。
李沛悶悶的回道:“我不喜歡的多了,你一個都沒少做。”
司徒空虛弱的笑道:“你哭了?”
李沛這才發現自己眼角濕了。
“不要哭,”司徒空微笑道:“殺不死你……能被你殺死也好。”他緩了緩:“以後和陸衣錦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要想起我。”
他都要死了,還在試圖左右她的思想。
李沛心裡五味雜陳,但她有個重要的問題一定要問:“司徒空,歐陽文奪真的去了?我大師兄和嫂嫂還安好嗎?”這時她的眼淚才真正滑下來:“求求你,別對我撒謊……”
司徒空眼神飄忽了一下:“……抱歉”
他閉上眼睛,好像回到五歲那年,他把姐姐的小孩推到水裡,姐夫差點殺了他,姐姐把他掃地出門。在那之前,他也做了很多壞事,比如姐夫險些因為他製造出的誤會休妻。
司徒空沒有說謊,他很喜歡姐姐,可他總是忍不住傷害所愛之人。
遠處傳來打鬥聲,又有撞門的聲音,乾清宮正對的午門位置隱隱冒出火光,顯然是出事了。
“李沛!”陸衣錦的聲音遠遠傳來,他急火火的跑到這裡,發現李沛抱著司徒空跪在地上,裘師風立在一旁,表情有些複雜。
李沛抬頭看向他,滿臉是淚。
他身形一頓,接著不由分說把李沛架了起來:“找到了。”
李沛好像沒聽到他的話:“……陸衣錦,師兄和嫂嫂出事了”
陸衣錦的心猛的一沉,用膝蓋也能想到又是司徒空搗鬼。他瞥了躺在地上的司徒空一眼,掏出匕首走了過去,這次一定要讓他死透。
司徒空看到他,好像不太高興:“你來做什麼……我不要你殺我,我要李沛殺我……”
陸衣錦咬牙切齒:“可輪不到你挑了。”他十分後悔,當初應該聽李沛的,在桃花島就把他殺了。
“那……我不死了……”話音方落,一股黃色的毒煙籠罩了司徒空,朝著向陸衣錦擴散。
司徒空的聲音隱約從毒煙中傳來:“這種事……也要爭風吃醋,你的格局……太小”
這煙陸衣錦在柬山見過,當時離毒源最近的人都熏死了。他心裡警鈴大作,帶著李沛跳到毒圈之外。
這回卻和上次不同,很快煙霧就散了,司徒空果然蹤影全無,只在地上留下一大灘血,隱隱約約有血跡延伸向遠方。想必是確實受傷太重,他也無力掩蓋行蹤了。
陸衣錦和裘師風看到那灘血,心中冒出同一個想法:會有人類流這麼多血還不死嗎?
但事態緊急,即使心中不願,也沒有時間再去追司徒空。陸衣錦牽起李沛的手,李沛眼睛都不對焦了,像兩個黑黝黝的洞。
陸衣錦的心也跟著揪起來,忍不住抱住她:“……沛沛……我們真的要走了”
李沛的聲音很飄忽:“我的家人一個個都死了。”她從陸衣錦懷中抬起頭,看起來茫然而困惑:“陸衣錦,你說老天為什麼要這麼對我們,我們一派門人沒做過壞事啊?”
陸衣錦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看著李沛白紙一樣的臉,心中升起一陣恐懼。如果她哭、鬧、甚至崩潰,都是他可以預見和處理的情緒。他最怕她像現在這樣——血肉之軀能承受的痛苦是有限的,好比人被砍掉雙腿就不能再走路,精神上累積的痛苦一旦超越極限,人的心智就會失常,無法再對外界刺激做出相應的反應。
陸衣錦慌張的低頭看著她,輕輕拍她的臉:“沛沛,沒事的,沒事的啊,司徒空騙你呢,他慣會騙人……”
“是不是也輪到我了啊,”裘師風突兀的插嘴,“等半天了。”
陸衣錦都忘了還有個他,殺氣騰騰的看向裘師風:“滾。”
李沛卻從他的懷裡掙脫出來,跟裘師風面對面:“……裘師風,咱們不用比了,你不會贏。”
裘師風歪了歪頭,眼中怒意翻騰。
李沛平淡道:“你會先攻擊我的左肩——你的習慣動作。我向右轉身躲避,同時砍你的左肋。你便會收回左手打我的刀,我只要將刀下壓轉攻你的下盤便能躲過。下盤是你的弱項,你只能跳起來,這時候我從你身下的地面滑過去,在你落地之前就能刺向你的背心——背心是你修鍊的功夫的軟肋吧。同人作戰的時候你總是刻意保持正面對著他們,連側身的攻擊都不常有,對嗎?“
她說的裘師風啞口無言,他很想發怒,急急緩緩的腳步聲卻從由遠至近。羽林軍訓練有素,幾乎眨眼之間,三個人已經被羽林衛包圍了。
裘師風本就一肚子火沒處撒,此刻沒有好臉色:“看清楚我是誰。”
領頭的人說:“方才有人來報,側花園有刺客,果然被堵個正著。裘師風,”他忽然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凌霄派的人私通刺客,一切都說的通了。”
“算起來,你我可是平級”裘師風殺意大盛,語氣卻沒什麼變化。
那人啐了一口,也不知是在啐誰,“邪魔歪道,配和羽林軍相提並論?我勸你別打反抗的主意,你的同夥可是馬上要完了。”好像印證他的話似的,周圍一圈士兵有的舉起長矛,有的把弓拉滿了。
李沛無端插話進來,居然還是繼續剛才的話題,好像羽林軍從沒有到這似的:“當然,我說的簡化了。你遠比這強的多。但我能想到你的命門,早些晚些其實差別也不大。”
羽林軍校尉在圈內很受尊重,何曾見過這般無視他的無理之人,當場就要發作,裘師風卻忽然笑道:“不真刀真槍比一場,我永遠不服輸。”
他身上暴出藍光,周圍的羽林軍一陣緊張,這些江湖編外人員對他們來說一直是既瞧不起又害怕的存在,營內甚至傳說他們有三頭六臂。有個新來的一時緊張射了箭,羽箭連裘師風的邊都沒碰著,遇到藍光便碎了。
“裘師風夥同二名刺客刺殺聖上,反抗抓捕,命當場格殺!”領頭人一聲令下,裘師風早已行動起來。他隨手抓住兩個羽林軍,把他們的頭撞到一起——頭盔帶腦袋一起歪下來,顯然是脖子斷了,只有一層皮還連著。他哈哈大笑,一邊殺人一邊對李沛喊道:“說好了,將來跟我比一場!”
陸衣錦立刻明白他的意思,拉起李沛就跑,他揮舞匕首,專刺羽林軍面門,他們有的被戳瞎眼睛,有的鼻子破了個大洞,有的甚至腦漿都流了出來。羽林軍的頭盔露出面部,除了為了呼吸視物通暢,也是因為從未想過會有人專打人臉。這手法太下三路了,效率也不高,絕沒有正規軍會如此。
對陸衣錦來說,效率還不錯。
他步速極快,沒多久就突出重圍。此刻側花園外一片混亂,屋頂瓦片上再沒有人守衛。他領著李沛直奔目標——乾清宮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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