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甫的書房,尹昭不是第一次進來了。此處構造並不複雜,書也沒有多到浩如煙海,不過幾十本。她卻始終沒有找到傳說中的秘籍,便是連影子都沒見到一個。書房,卧房,甚至廚房她都去了,整個大堂沒有她沒踏足過的地方。雖然心裡抵觸,但她明白司徒空說的恐怕是對的,分配給他們的任務,來源於一個假消息。
她摸了摸懷中的玉鐲,它由極罕見的紫玉製成,觸之發溫,精美的雕刻爬滿玉環,將紫玉化成飛龍騰雲的姿態。可是任誰橫看豎看,也看不出這鐲子除裝飾外還有什麼作用。
張鶴澤看出來了。
兩天前張鶴澤找到她,將玉鐲在眼前晃了晃。
尹昭並不意外,張鶴澤這麼快就發現手鐲在柳府,也有她的助推。她假裝欣喜感激,卻被一句話打了回來。
“我們差點死在外面,你知道嗎?”張鶴澤面沉似水。
他不等尹昭回話,纖長的手指夾住鐲子,將它懸於點燃的蠟燭之上。燭心的火光透過鏤空花紋打到牆面,影影綽綽。鐲子上那些看似沒有意義隨意組合的花樣,居然變成一副地圖投影出來。
張鶴澤轉動手鐲,地圖也跟著轉動,顯現出不同角度。他似乎並不想過問手鐲的來歷和地圖的指向,只冷冷看著尹昭。
尹昭並非被人質問就無言以對的人,可不知怎麼了,此刻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張鶴澤還是把手鐲放到桌上。
“……尹昭,真情只會流向珍惜它的人。”
窗外傳來一陣爆笑,尹昭從回憶中抽神出來,言猶在耳。
她確實無法在李元甫的書房找到任何;心念流轉,既然秘籍不在此地,那也沒必要多待了。
想起張鶴澤的話,她的嘴角掛上譏諷的笑容。
真情算什麼東西。
她當然知道以李沛和張鶴澤的修為大概難以對抗鄒夢漪,她本就沒抱太大希望。不過是學司徒空說的,“有棗沒棗打三杆子”,有了這個鐲子,她便終於能在凌霄派有一席之地,再也不是被假消息戲弄的新人。
她有什麼錯?
他們這些人就是這樣的,對他們的人格妄存期待才是大錯特錯。
她莫名又想到李沛好像受傷了,幸而自己已經將十五幅花樣都綉完,也可供她交差。
尹昭的胡思亂想被人打斷,顯然晚餐已就緒。
晚飯時間,桌上果然有紅燒蹄膀,吃的眾人眉開眼笑。
“我說老弟,叫你來還不來,今天都把蹄膀給我!”說話者一身短打裝扮,國字臉鼻直口闊,正是李濟的大兒子李如柏。通常說的人如其名,在他身上卻全然不是那麼一回事。李濟不會武功,孩子們跟著李元甫和楊寶兒多少學了一點,但畢竟不想往這個方向發展,和大堂幾個弟子是沒法相比了。只李如柏力氣很大,做農活一把好手。
“可拉倒吧,不好意思來還不是因為你飯量太大,等你走了人家大堂餘糧得減半。”他的三弟李玉竹反唇相譏,他看起來文鄒鄒的,倒是有些李濟的樣子。
李如柏吃貨的聲名在外,眾人都曉得他比李沛還能吃,此時忍不住偷笑。
洛雲出來打圓場:“如柏能吃多少,來了大堂,必得吃好才算!”眾人笑著叫好,李玉竹卻連道完了完了,今天起碼得糟蹋四斗大米,李如柏聞言隔空揮了一拳,震的面前摞著的十餘個啃凈的大棒骨微微顫動。
李沛眼見蹄膀所剩無幾,又看到張鶴澤忙著跟李巧鈴說話還未來得及吃,猶豫了半天,給二人一人夾了一個。
李巧鈴忙道謝,張鶴澤卻沒說話,怪異的看著李沛。對方並未理會他,只把頭埋在碗里噸噸塞飯。
張鶴澤情不自禁笑了,嘴角歪出一個好看的弧度。他拿起蹄膀,一邊啃一邊繼續對李巧鈴吹噓山下風光江湖趣聞,李巧鈴聽得入迷,大眼睛里充滿嚮往。
“那妖女的胳膊,這麼長!”張鶴澤從頭比到腳,把李巧鈴嚇了一跳——說的是他本人與鄒夢漪激戰六百回合,當然,事情的真實背景已經隱去了。
“那豈不是近不了身,招數也施展不出來?”李巧鈴將自己帶入現場,不無擔心的說。
“鈴鐺妹妹可真是冰雪聰明!要不說這場大戰贏得艱難,千鈞一髮之際……”
話才說到一半,張鶴澤的聲音忽然頓住。
不只是他,大堂所有弟子的動作同時停下,說話的不說了,玩笑的不笑了,連李沛都把頭從碗中抬了起來。
李濟家的三個孩子不明就裡,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大堂幾人內心同時一凜,有人正在靠近,數量不少,而且來者不善。當即飯也顧不上收紛紛起身,手按在各自的兵刃上。
果然,一幫子不速之客呼啦啦闖了進來,居然有近二十個,俱是二堂的弟子,劉蘭芝為首站在最前。前院倏爾擠了這麼多人,好像腳都插不進去了。
洛雲心裡咯噔一聲,他掃了一眼,二堂所有弟子都來了。
他的臉上絲毫不顯:“有失遠迎了。”
劉蘭芝冷冷回道:“不勞師弟,我今天不是來串門的。”
劉蘭芝這人人又傲臉又臭,席上眾人跟他多少都起過矛盾。聽他這麼說,李沛沒好氣的回:“不是來串門的就請回吧,沒給多餘的人留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