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第倒是沒有這方面的擔心,他知道這個帳篷里的糧食本來就不多。只是萬一鬧出群體性事件,自己難免要承擔責任。當下大手一揮,果斷的讓手下去倉庫再運些過來。同時暗令守衛兵嚴陣以待,一旦發現鬧事的立刻拿下。小兵們沒有什麼警戒心,李沛三人看準機會鑽進空貨車,縮到角落用墊布把自己蓋住,押送兵居然毫無知覺。沒過多久便到了糧倉。
糧倉外的守衛倒是不少,五步一崗三步一哨。前來運糧的小隊出示文書,守衛軍點了下頭便放行了。一進門,三個人就悄聲下車躲在角落裡,外面傳來拋糧包和喊口號呼喝的聲音,待把牛車裝滿,一行士兵離開了這裡。偌大的糧倉頓時沒了聲音,顯得更加空曠。
榮飛燕緊張的盯著門口,忽然覺得有什麼東西在腳邊,還以為陸衣錦踢她。她正想罵人,低頭便發現了此生見過的最大的一隻老鼠。
這老鼠有她四個拳頭那麼長,渾身灰毛油亮油亮的,牙齒又大又丑,露在外面,正瞪著兩隻黑烏烏的小眼睛看她。
人在極度恐懼的時候連尖叫都會忘記,她眼睛一翻,當場昏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她感覺李沛正在掐她的人中,耳邊傳來一個焦急的聲音:“沒事吧老燕!”
“……都說了……別這麼叫我……”
榮飛燕忽然想起那隻丑老鼠,一骨碌坐起來,見到那老鼠已經頭身分離了,血呼啦的躺在一邊。她看的一陣噁心,差點吐出來,幾次深呼吸才恢復平靜。她對李沛搖搖頭,示意沒事了。李沛皺了皺小巧的鼻子,認真眨眼:“別說你了,我都沒見過這麼大的老鼠,貓老大見了它都要扭頭跑。”聽她一本正經的說這些話,榮飛燕有點想笑,把方才的噁心都忘了。
“你們過來看看!”陸衣錦的聲音自庫房後方傳來。榮飛燕站起身,終於看到了倉庫的全景。這處庫房很高,挑高的屋頂下面,是堆積如山的米袋。隨便打眼看去,都同時能看到三四隻體型不輸方才那隻的大老鼠蹲在各處米袋之上,舉著小爪子吃米。
榮飛燕大感震撼,侉縣不過是小小一個縣,帝國的末梢,為什麼會有這麼多囤糧?既是囤糧充沛,為什麼不向百姓發放?她忽然想起魏大寶背回家那個爛了邊的笸籮,眉心揪了起來。
不及她細想,陸衣錦又催到:“這邊!”
榮飛燕與李沛連忙過去,後部堆積的米袋式樣與前面的有所不同。倉庫前頭的糧食看來是朝廷分撥的,沒有什麼標識,是最普通的糙布袋子。後面的這批則印有“大興米店”“周記糧鋪”等字樣。陸衣錦站在一堆米袋中間,抱著臂一言不發,面沉似水。
李沛說道:“這些袋子和前面的不一樣”
陸衣錦掏出匕首,隨手劃破賑災糧的袋子,夾著沙的大米簌簌流到地上。
他又劃破一個寫有“大興米店”字樣的袋子,用手接了一小把,倒進李沛手裡。李沛接過這一小把大米,用手指挑著翻動,大米潔白無暇,一粒沙子都沒有,顯然是中等之上的貨色。她覺得非常奇怪:“怎麼私家糧鋪的大米也都存在官倉?他們……”
“他們囤積居奇,以低價購入大米,堆在這兒發爛,等價格被炒的水漲船高,他們便可以再賣出去大掙一筆。”榮飛燕變顏變色,冷笑道:“好棒的手段,好黑的心肝。”這一倉大米,價格炒高到兩倍甚至三倍,顯然是非常可觀的一筆利潤。
陸衣錦對李沛正色道:“這回又是你說對了。”神情是少見的嚴肅。
想起魏大寶一家慘淡的糧缸,再看看腳邊肥碩的老鼠,他的聲音中透出怒意:“這幫狗東西,老子要讓他們賠的一個子兒都不剩。”李沛抬起頭,有點意外的看了他一眼。
想要把糧食偷運出去,有很多現實問題擺在眼前。首先他們三個肉體凡胎,搬不了這麼多米。榮飛燕看著眼前的糧袋發愁,又看到李沛在那邊活動筋骨,扭腰甩臂,問道:“你幹嘛呢”李沛轉了轉脖子:“活動活動,好把它們搬出去”
榮飛燕無語:“大姐,其一,這堆的跟山一樣高,你要搬到猴年馬月;其二,門口一圈士兵呢,進來沒人查,出去一定會嚴查的。”
李沛歪頭想了想:“很有道理,確實應該先把士兵都解決了。”說話間旋轉著大臂就要出門,被陸衣錦一把拉住:“又去哪!”李沛莫名其妙,這麼明顯的事情還要再問嗎。
“你想想”陸衣錦沉聲道:“就算把外面一圈人全打趴下,大咧咧把糧食運走,分給村民,皆大歡喜,然後呢?咱們拍拍屁股走了,村民怎麼辦?搶劫賑災糧,襲擊官差,哪樣也不是小罪,他們受的了嗎?”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李沛煩的要命:“那你說,你說怎麼辦?”
“你等我想想嘛,急什麼,一時半會也沒人來。”陸衣錦一屁股坐下沉思起來,手下意識扣著米袋。
榮飛燕也在思考,她想的是另一個層面,她想如果哥哥在這就好了,哥哥隨口一個指令,這些小官就嚇得跟鵪鶉一樣。別說分發倉庫的大米,就是讓他們投案自首獻出家產他們也不敢說一個不字。
但她走出家門的那一刻早就決定不再依靠家裡。她對自己產生了一些惱怒,為什麼平時不好好用功,多跟哥哥學點東西,這時候才能想出兩全的主意。這些地方上的狗官,欺上瞞下,太可惡了。
過了不長不短的一段時間,陸衣錦忽然打了個響指,李沛和榮飛燕急切的問他:“想到怎麼辦了?”
陸衣錦搖頭晃腦:“大概有點方向,不過還需要一些調查。”說完看了看李沛和榮飛燕:“不在這浪費時間了,走吧”
“去哪?”
陸衣錦神秘一笑:“當然是去縣太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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