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少年把手機輕輕搭在老師的手上,眼睛卻不往老師身上看。
楚夏怡站在那裡忘了走,直到那位老師走掉,馮究望看過來,眼睛停在她的臉上打量。
“楚……筱怡?”
她聽到自己回答:“是‘夏’,是‘夏’啦!”
她知道馮究望忘記了。
忘了她的膽怯與自私,忘記她沒有發聲,眼睜睜看著一個少年被冤枉,又眼睜睜讓犯人在自己眼皮底下溜走。
那一刻她有著說不上的輕鬆,緊繃的肩膀鬆懈下來,露出真心實意的微笑,漂亮甜美的笑臉:“馮究望,好久不見。”
少年沒什麼所謂地回應:“哦,好久不見。”
怎麼可能忘記呢。
那天在教室里的知情人都忘不了,他們在沉默里扼殺一個少年。
她永遠沒資格指責馮究望的自私與冷漠,只能在一遍遍的崩潰里品嘗自己的惡果。
——因為那是他們教給他的。
“我講到哪了?”舒適溫暖的客廳沙發上馮究望打了個噴嚏,嘟嘟囔囔,“都怪老師身上太香了。”
俞還不可思議道:“我又沒噴香水,哪裡來的香……”
“反正他們沒信我,我和我爸在爺爺家打了一架,事情就這麼過去了。”
“那那個老師呢?”俞還問。
馮究望頓了頓,看到俞還緊皺的眉頭禁不住笑,“哥該不會還相信惡人有惡報吧?他好像轉去別的地方了,我後來回市裡上學了,之後的事也不太清楚。”
俞還抿了嘴唇,“你跟你爸爸解釋過嗎?”
“好像也沒有正面說過,不過無所謂了。”馮究望不太在乎地說,“他不信我。”說完忽然抬眼,“你信我說的嗎?”
俞還剛要回答,馮究望又說:“說不定我是編瞎話騙你呢,畢竟我最擅長這個了,不是嗎?”他趨近了一些,嗅老師剎那間無措的神情。
他不該帶他回家,絲毫不知道自己帶了什麼回來,這是一頭狼,成年的雄性生物。
“你在騙我嗎?說了這麼多都是為了騙我?那你有夠無聊。”俞還回答,挺想推開馮究望的腦袋叫他不要嚇唬他。
“你自己來說說吧,到底是不是在騙我。”
“我說什麼哥就信什麼嗎?”
俞還自暴自棄道:“對啊,我就是這麼好糊弄行了吧,老實說我到現在都不知道怎麼和你相處……大半夜帶個學生回家也是第一次,你最好把話給我說清楚,你妹妹很向著你,你應該知道吧?”
“如果我說我沒有騙你呢?”馮究望的目光再次投向俞還,老師的柔軟的髮絲襯著柔軟的臉頰,人變得更加稚氣些。
“那我就信啊。”
馮究望展開一點笑意,“可以摸摸你的頭髮嗎?”
“什麼?”俞還向後稍,“不行。我是你老師,你把我當什麼了?”
“為什麼?我這麼聽話,老師要聽什麼我就講什麼,都沒一點獎勵的嗎?”
“警告你不要得寸進尺,大半夜的折騰我我還沒找你算賬,明天一早起來公事公辦,記大過跑不了了。”
客廳有幾秒的沉默,最終俞還嘆口氣,像是不情願又不擅長地抬高手摸摸男孩的腦袋。
馮究望沒有躲開,任憑那隻乾燥溫暖的手撫摸他的頭頂,甚至低了低頭,結果把俞還嚇得收回了手。
那人的耳朵紅了,春日絢爛綻放的花朵的顏色,乾咳一聲視線投在地板上:“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馮究望有一瞬的沉默,而後想笑,老師真的好有趣,是想安慰自己,又笨拙的不知該說什麼好。
“我說真的呢,馮究望。”俞還不再羞澀了,不去看那對紅紅的耳朵,他的表情還是挺認真的。
的確是個好老師,溫柔體貼,必要的時候會禮貌的微笑,是他曾經最厭惡的類型,厭惡那虛偽的殼子,覺得裡面一定藏了什麼醜惡的怪物會忽然鑽出來一口吞掉人的腦袋。
這個人是草莓做的芯子,有小熊一樣黑漆透亮的圓眼睛,身上是甜甜的水果香,頭髮不刻意做造型就會軟軟的塌下來,顯得整張臉幼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