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還嘆了口氣:“就在樓下,正好我去送文件,一會兒給你指路。”
“好。”馮究望的目光在他身上游移,慢吞吞地回,“謝謝老師。”
他們往樓梯下走,馮究望看俞還手裡的文件:“讓學生會去送一趟不就好了?”
俞還一臉奇怪道:“為什麼?這麼近的路我又不是沒有腿。”
馮究望走得比他慢一步,踩著台階看他頭頂的發旋。俞還今天做了髮型,穿著西褲和薄衫,像個成熟的大人。
——他本來就是個比他大很多的成年人。
“老師你好奇怪。”馮究望說。
“什麼?”俞還聽到了,不滿地回頭,他有很多次想說馮究望的沒大沒小,不把他這個老師放在眼裡。可是他有什麼資格說呢,當著學生的面做出那種事情,好像說批評的話都變得不合理起來。
膽小鬼瑟縮著,只敢顫巍巍獨自生悶氣。
下到二樓,俞還給他指教室,上課鈴正好響了,他小推他一把,催促著:“快去。”
馮究望回頭,帽檐遮擋下一片陰影,眼珠的顏色更趨近於黑。
“俞還。”
這是他第二次叫這個名字,俞還甚至都來不及反應。
“叫你老師總覺得怪怪的,這樣叫舒服多了。”馮究望說,“我可以這麼叫你吧老師?是你上次在車上說不要我叫您‘老師’的。”他熟練的玩弄著人稱,每一個字都落在俞還的心尖然後沉重地墜下去。
他沒忘記那個晚上。
並且一遍遍地提起它,強調著——
我看到了。
涼的山峰和高聳的夜。
濕潤的月色和你,以及路燈下的兩道人影。
上課鈴響完了。
俞還的喉頭髮緊:“不可以。”
不可以打破這層關係,不可以讓男孩得寸進尺。
馮究望彎了嘴角,好像有什麼動物落入了獵人的陷阱。
“那好吧,”他說,“那老師是同性戀嗎?”
第8章故意
馮究望問得直白,語言是把有溫度的刃,刺得俞還一哆嗦。
“不管那天你看到了什麼,”俞還開口,“那都是我的私事,和你沒有關係。”他沒說不是,沒有否認,那就等同於默認。
馮究望笑起來,“哦。”
那聲“哦”在俞還聽來異常刺耳,他應該生氣卻覺得自己缺少這麼做的理由,說來還是他自己沉不住氣,被一個比自己小很多的男孩耍著玩。
“老師明明可以撒謊,說自己不是就好了,反正那天晚上我又沒有拍照又沒證據。”馮究望說出的每一個字都跳躍進俞還的耳朵里。
走廊里並不是沒有人,他們說話的時候要挨得很近,這一回俞還沒有躲開。他躲不掉的,早就掉入獵人的網裡,那些線一樣細密的網纏裹住他的軀體,勒在凸起的喉結上使他不能呼吸。
馮究望看他下垂的睫毛,濃密纖細,發著顫,大概是被氣到了,眼睛發紅,壓抑著怒氣,嘴角向下壓。
這算什麼呢?敢怒不敢言。對著他,對著一個學生,如此畏手畏腳。
“你那麼怕被發現嗎?”馮究望問。這一次僅僅是單純的好奇,所以不再用“老師”稱呼他。現在這個詞充滿隱秘感,每說一次都會令俞還感到顫慄和羞恥。
“你又為什麼出現在那裡?”俞還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聲音有些啞,混著些許的疲憊。
不應該是這樣,只是因為簡單的幾句話就被逼得這樣狼狽。俞還想他還是需要休息,好好的整理心情,可是來不及了,他收了自己的好脾氣,同自己的學生針鋒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