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藝部長是BL小說家 - 入山

約好的日子是兩天後。英二下了電車,按照導航走到附近的街道上,遠遠就看到了祐里指定的咖啡廳招牌。
「今天有時間嗎?我想去外頭逛逛。」在這之前,英二一早起來,便看見佐原傳來了這條訊息。他立刻就清醒了,正要回覆,卻想起和祐里的約定。本想如實以告,腦中又浮現祐里要他暫時保密的情景。
最後,他只能隨便找了個藉口搪塞過去。雖然這是佐原第一次主動找他出門玩,但眼下,似乎還是祐里要談的事情比較重要。
在推開咖啡廳的門之前,他就從玻璃窗中看見了祐里的金髮。
「神內學長。」他走到桌子旁,跟祐里打了招呼,發現桌上已經擺好了兩杯飲料。
「冰拿鐵。」祐里比了一下對面的位置,接著微笑地用指尖敲敲自己的飲料杯壁。「??兩杓蜂蜜。」
英二恍然大悟,坐了下來。
兩人在安靜的咖啡廳里各自喝著飲料,祐里沒開口,英二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沒睡好,他總感覺有點睏。
不知道過了多久,祐里終於把飲料杯放了下來,說道:「小宮,就像我那天說的,這件事對參來說很重要,但同時,對你來說也會有點沉重??可能會挺沉重的。一旦你捲進了這件事情,雖然都不會有你的責任,但你也一輩子都忘不掉,這樣也沒關係嗎?」
英二對這番話似懂非懂。
「佐原學長的重要的事情,如果我幫得上忙的話,沒有不幫的道理吧?」說完,他想了想,又補充道:「如果忘不掉的話,應該就代表,那對我來說也很重要吧?」
說完,睏意再次襲來,他忍不住抬手捏了捏眉心。
祐里思考著英二剛才說的話,知道對方完全誤會了他的意思。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不在這個世界的人,當然不會聯想得那麼多。而他也只能先透漏這麼一點。
雖然如此,有一件事是肯定的,那就是英二想幫上佐原的忙。只要確定了這件事,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執行接下來的計畫。
在祐里考慮的同時,英二也在心中思索著。明明正在喝含有咖啡因的飲料,到底為什麼會這麼想睡?難道,他的身體覺得跟祐里出來很無聊嗎?
眼看英二揉眼睛的次數越來越頻繁,飲料也差不多喝得見底,祐里才終於拾起桌上的餐巾紙,按了按唇角。
「你看起來有點累,我們到車上休息一下吧?」
等白土回到車上時,后坐的祐里正在看手機,而另一名少年已經靠在車窗上睡著了。他坐在駕駛座上,伸手調整冷氣的溫度,從後照鏡看了祐里一眼。
「您決定好了嗎?」
祐里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放下手機,將後腦勺靠在椅背上,盯著車頂看。
「如果不這麼做,他就幫不上忙吧?」
聽祐里這麼說,白土也沒多回應什麼,只是伸手握住了方向盤。
「少爺,現在去哪裡?」
有蟬的聲音。
英二迷茫地睜開眼睛,第一眼看見成群綠樹,第二眼看見澄澈青天,第三眼看見車子的內裝。他抬起雙手,摀住臉,深深吸了一口氣,再把手移開。
駕駛座和前座都沒人。
他轉頭看向祐里原本坐的位置,也沒有人。但是順著窗戶看過去,在一棟巨大的老舊鐵皮建筑前,有一隻遮陽傘和一張躺椅,從躺椅背後可以看見露出來的一頭金髮。
英二拿出手機,想確認一下時間和訊息,卻發現這裡沒有訊號。已經接近中午了,太陽想必很大,他做好被曬得流汗的準備,瞇起眼睛,打開了車門。
蟬聲震耳欲聾。
他小跑著越過泥石小徑和建筑前的一小片空地,來到正戴著太陽眼鏡,像在做日光浴一般優雅地躺著的祐里身邊。
「學長,這裡是???」
「噢,你醒了啊。」祐里抬起太陽眼鏡。順勢被撩起的瀏海下,顯露出了一對紅褐色的眼睛。那對眼睛直視著英二,不知為何,竟讓他有種比平時更加陌生的感覺。有那麼一瞬間,他感覺從那裡流露出的情感,並不如以往沒心沒肺,反而比平常柔和。
「這座工廠以前是我家的其中一個業務場所,現在歸我管理。你腳下踩的這座山,也是我家的財產,平常都有人整理,你想怎麼逛都沒問題。」
祐里伸了伸懶腰,左右活動了一下筋骨,然後又轉回來看著英二。
「如何?」
「欸?什麼?」正四處張望的英二低下頭來。
「現在還來得及送你回家喔。」
英二有點被搞糊塗了。一直以來,祐里都給他一種唯恐天下不亂的感覺。只要是祐里想到要做的事,都會毫不猶豫地去做,從來沒有顯露過畏縮。但從那天晚上,在他家門口的對話開始,他總是感覺對方的態度搖擺不定。祐里一步步把他帶到這裡來,途中卻又似乎希望他主動退卻,一直到現在也是。
甚至,英二感覺,祐里此刻好像真的只想原路折返,當作今天的事從未發生過。那雙眼裡強烈、複雜的情緒中,似乎在傳達著這樣的心愿。
但他已經決定要幫上佐原的忙了。
「??學長要給我看的東西在哪裡呢?」英二鐵下心,這麼問道。
祐里聞言沉默了下來,將太陽眼鏡摘掉,雙眼又立時被髮絲所覆蓋。
過了半晌,他才從長椅上站了起來,說道:「跟我來。」
狹小的工具間里,英二從敞開的地下室入口衝了出來,跪倒在舊工廠后,一手扶著生鏽的鐵皮,止不住地將胃裡的酸水全部吐了出來。
隨著輕盈的腳步聲一步一步走上階梯,又踩進了沙地,祐里走到了他的身邊。
「幸好我讓你來之前別吃東西吧?」用有些輕佻、卻又帶點苦澀的聲音,祐里這麼對他說,然後蹲了下來。
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英二很想發問,但只能控制不住地不斷乾嘔,一邊回想起在百貨公司頂樓的高級咖啡廳里,雷聲炸響時,祐里那句不甚清晰的話。那時他沒有細想,如今卻如雷轟頂,透徹得宛如深夜裡的山間寺廟中,傳出的那聲鐘響。
「有人說他在獄中死了。但也有人說,他是被人帶走,囚禁在別處了呢。」
一思及此,才剛緩過氣來的英二,又用力地乾嘔了起來。
注視著大受驚嚇的英二,祐里抬起頭來,和站在不遠處的白土對上視線。
但面對祐里這樣的表情,白土只是別開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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