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藝部長是BL小說家 - 選擇性

「欸?」英二愣住了。雖然現在兩人的背包都在桌下的置物箱中,但在他面前的祐里一路上沒有拿過任何提袋,也沒看他把東西裝進背包里過。
現在,也只是兩手空空地坐在他對面。
買了很多東西?難道說,是在講精神層面的收穫嗎?
彷彿看穿了英二的思緒,祐里又笑了出來,說道:「小宮真是的,一樣一樣得拿到什麼時候啊?也不能讓你幫我提吧?省得麻煩,我請他們全都送到家裡了。」
這個解釋來得太出乎意料,超出英二的生活認知範圍太多,讓他十分錯愕。但回想佑里一路上跟店員們交談的樣子,可能真的是??況且,剛才點餐的時候,他也說了「跟之前一樣」,應該是很常來才可能那樣說吧?
財閥?家裡是財閥嗎?商人世家?政治大家?黑道?英二腦中跑過了幾個他曾在漫畫和電視劇中看過的富二代角色,人設好像都跟祐里對不太上,氣質又好像有一點相似。
想歸想,一開始聽到的衝擊感消退後,英二慢慢感覺這件事其實也沒什麼意思,反正他只認識祐里,又不認識對方背後的家庭。
「原來是這樣,學長你逛得開心就好。」於是,他只禮貌地回了這一句。
沒有得到想像中可能有的反應,祐里從瀏海下注視著他,在心中刪去了幾個選項。
備餐的速度很快,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飲品就送上了桌。英二略感疑惑地凝視著對方面前,用雙層玻璃杯裝著的純白飲品,仔細回想剛才在菜單上到底有沒有看到這種東西。
「這是牛奶。加了兩勺蜂蜜的熱牛奶。」看英二這個樣子,祐里主動解釋道。
「牛奶?那不是在哪裡都能喝到嗎?」
「怎麼了嗎?」祐里不太明白英二的意思。
「就是??在特別的地方,應該會想嘗試比較特別的東西吧。」
聽完英二的發言,祐里只是淺淺地勾起嘴角,直起腰來,抬起杯子啜了一小口,抿掉唇上的泡沫。
「在喜歡的地方,跟喜歡的人,喝喜歡的東西,不能算是特別的經驗嗎?」
說完,他往後靠上椅背,輕快地說:「不談這個了。我一直很好奇耶,你跟參參是怎麼認識的?」
佐原放學回家,整理了需要增修的稿件之後,便已經傍晚了。他拎著一個手提袋出門,準備到附近的商店街購買當週食材和一些物資,正要鎖門,伴隨著閃光,背後傳來了巨大的轟鳴聲。
他抬頭看著天空,一片陰暗,烏雲密布。
於是,他又開了門,將身子探進玄關,拿出一把傘。再退出門外時,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一般,心神不寧地望向遠方的街區。幾滴雨水錯落地從高空墜下,在走廊外的空氣中劃出垂直的傷痕,一瞬間又癒合無蹤。
樓梯間的日光燈下,群聚的蠅蟲盤旋飛舞著。佐原毫不躲閃地經過了牠們。
「第二次見面就發生這種事啊?小宮你適應力很高呢,沒有被嚇到嗎?」
聽見英二發現佐原手稿的過程,祐里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嗯,也不算嚇到啦,當下有一點驚訝而已,因為沒看過這種的??」英二越說越小聲,最後又補充了一句:「但佐原學長把所有門窗都鎖起來,要我看完稿才能出去的時候,真的是有點嚇人呢,哈哈。」
祐里彎曲的指節抵著嘴唇,想了想,又開口問道:「小宮是能接受這種事的人嗎?」
「欸?什麼事?」
「參參書里寫的那種呀。男生??和男生之間的戀情。」
「還好吧,我覺得當事人開心就好了。雖然學長寫的情節總是有那麼一點沉重,感情方面也實在有點難以言喻,有時候讀得滿心驚膽顫的。」英二吸了一大口冰涼的拿鐵,一口氣說道。不得不說,不知道是不是原料不同的緣故,但這裡的拿鐵喝起來似乎真的有點不一樣。說不定這裡的牛奶也有自己的特色吧。英二分心地想著。
「這樣喔--」從祐里的語氣中,聽不出來他對這樣的回答滿不滿意。
「但是啊,不是說小宮你不好喔,只是參參的性格你也知道的,他其實不太喜歡應付小宮這樣的人呢。相處上都沒有什麼問題嗎?」
又來了,英二心中又出現了那種違和感。看似一切正常的情境里,不知道哪裡混入了令人不適的雜音,難以忽略,又無法屏除。為了按耐下隱約的焦躁,他只能輕咬著玻璃吸管,再吸了一口拿鐵。
「我是覺得還好。佐原學長那邊的話,還是要問學長自己的想法吧。」
說著,他回想起佐原一貫的表情和眼神,猶豫了一會,還是問出了在腦中盤旋已久的問題。
「那個,神內學長,佐原學長他??以前發生過什麼事嗎?」
然而,話一出口,他就感覺自己好像踏錯了一步,連忙又說道:「不,這種事還是應該等當事人自己提吧,我不該問你的,請當作沒聽見??」
「欸,這樣啊。你有興趣啊。」打斷了英二的補救,祐里一邊說,一邊端起牛奶啜飲,任由英二不知所措地坐在桌子對面。品嘗了一會後,他才繼續說道:「其實佐原應該也不避談的,只是你沒問而已,所以就算問我也沒什麼好擔心的。」
「是這樣嗎?」英二有些鬆了一口氣。
「況且,也沒什麼特別的事情,只是在他成長的過程中,有一個錯誤的存在而已。你想聽嗎?」
聽到祐里這麼說,英二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反應。佐原的事情他自然是想了解的,但是這麼重要的事情,從別人口中了解???要是佐原不想讓他知道呢?但祐里跟佐原那麼要好,他會把佐原不想透露的資訊告訴自己嗎?
看著眼前像個天使一樣,優雅地端坐著,連來咖啡廳點的飲品都潔白如雪的少年,英二的心裡閃起一瞬間的警訊。
他應該相信祐里嗎?
「嗯--但你也很怕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結果被參參討厭吧?可是啊,就因為你是參參重視的後輩,才能告訴你的哦?」祐里溫柔地微笑,稍微將身子往前靠了一點。「你也不想因為自己的無知??而不小心傷害到他吧?」
順著祐里的話語,英二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於是,祐里向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靠近一點,然後傾身向前,附在英二的耳朵旁說了幾句話。
短暫的交耳間,英二的眼睛慢慢地瞪大,在祐里往後靠回原本的位子之後,還一度僵在原地,久久無法回神。直到祐里把端著的玻璃杯放回桌上,發出喀噠一聲,才喚回了英二難以抑制地混亂起來的思緒。
「你是說,他的親生父親??」
祐里點頭。
「對一個小孩做了那種事??長達六年?」
祐里又點了一次頭。
英二現在對桌上的拿鐵毫無胃口,只慢慢地靠在椅背上,沉默地思索了許久才再次開口。
「那個人後來怎麼樣了?有受到應得的懲罰了嗎?」
「有喔。」祐里用愉快的語氣表達了肯定。「小學畢業的時候,參參在家裡裝了監視器,親手把他送進監獄了呢。是我給他的監視器喔!」
聽到這些事,之前佐原的所有特立獨行、對社區孩子們的教導、毫無情分的價值觀,似乎都合理了起來。只是英二真的沒想到,在自己身邊,竟然就會發生這種令人髮指的罪行。憤怒和反胃的情緒混雜在一起,即使聽見那人得到了懲罰,那份寬慰也不足以平息對這種不可理喻的事件的悚人感情。
在英二自覺忍受不住,打算先行告退的時候,祐里正好也開口了。
「過了不久,有人說他在監獄里被打死了,還上了報紙呢。」
英二抬頭看著祐里,注意到對方身旁的落地窗外,天空已經完全轉變為陰暗的鐵灰色,曲折的光芒在天邊閃動。
「但也有人說,他??」
祐里話說到一半,一道震耳欲聾的雷鳴從遠方劃破空氣,掩蓋了他帶著笑意的口型發出的所有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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