掙扎了一會兒,攏著衣衫面色鐵青的飛身回去。
任平生拉開衣兜,瞥了眼帝休,示意他自己進來。
帝休憋了半天,不知道怎麼回答能不能替神樹做主這件事,見她這般動作,鬆了口氣,重新變成紙片人鑽了進去。
剛進去,就聽見任平生說:“今天的事情,要保密,千萬不能告訴霜天曉。”
帝休雖不明白為什麼,但還是應了聲:“好。”
直到回去,他才意識到為什麼任平生要說這句話。
她今日又是最後回去交任務牌的,回到天衍駐地時,院子里已經沒幾個人了,都在各自修鍊。
雲近月院子里,看到她平安回來后才放心回去。
任平生回到房間,還沒說話,就先布了個陣。
霜天曉醫書看到一半,看清她布的什麼陣之後,疑惑道:“你這是要做什麼,用上這麼嚴實的守護陣?”
任平生示意她到隔間去休息,眼尾輕勾,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總不能讓你一直孤零零一顆頭在外面晃吧,給你做個義骸。”
霜天曉一下精神了,湊近來連聲道:“不是說那替身傀儡耗費了你大半身家,現在找不齊材料,做不出來了嗎?你又找到了?”
任平生忙不迭的布著陣,說道:“那個精妙的和真人似的替身傀儡我是做不出來,現有的材料和我如今的修為,只能勉強煉製一個暫時的、簡陋些的。至於材料嘛,還得感謝鬼王幫忙找到的長生骨,這是重塑身體的關鍵,再加上我手頭有的,能做個來頂用一段時間,若你不喜歡,往後再換。”
她眼眸微垂,專註著手上的事情,沒意識到自己額角還有汗漬,不知是忙活了多久才湊齊的這些材料。
霜天曉少見的有些暗恨自己沒用起來。
“長生骨你難道不自己用?”霜天曉低落道,“我可以再等等的。”
任平生頭也不抬道:“我當時搶長生骨是擔心自己從鬼王手中奪不回肉.身,如今我們都從鬼域出來了,長生骨與我而言沒什麼用,我如今這具肉.身和神魂的契合程度算得上高了,給你做個身體更有用。”
她布完陣,掏出一幅空白長卷,回憶著霜天曉曾經的身型,認真地落筆,很快,一具女性.肉.身的輪廓就出現在了長卷之中。
任平生對著這幅畫打量了片刻,偏頭問霜天曉:“有要添的嗎?”
帝休原本趴在她衣兜邊上跟著看,看她畫到一半就覺得不對勁,連忙捂著眼睛重新縮回衣兜里。
霜天曉倒沒覺得有什麼不好意思,她是大夫,又是個慣愛在人身上動刀子的大夫,看慣了這些,不覺得有什麼,湊在任平生身邊上下打量一會兒,下巴指著某個地方:“高點就行,別的挺好。”
任平生斜眼看她:“你該不會是覺得以前沒我高,現在想在義骸上補回來吧。”
她現在這具肉.身,各方面都好,唯獨一點,身高比起曾經縮水太多。
也不怪雲近月一看到她就覺得她瘦弱,得好好養。
霜天曉小心思被戳破,悶聲笑了一會兒,被任平生趕了出去。
“該做的任務我這幾天提前全都做完了,這段時間別讓人打擾我,就算有動靜,也一定要攔著。”
霜天曉應聲,把房間留給了任平生。
帝休好奇地看著她煉器,卻見任平生在準備材料的第一步,先從芥子囊中掏出了一大堆猙獰難看的觸手。
觸手上的肉瘤還在顫動著,瞧著極其噁心。
帝休:“……”
他知道為什麼她不讓把今天的事情告訴霜天曉了。
第53章 天外來使
算起來, 這是一千年後任平生第一次煉器。
她煉器次數不多,時隔千年卻也不見手生。
任平生將這些難看的觸手擺成一排,再在旁邊整齊地堆放著其餘要煉製的材料, 最後才拿出長生骨。
長生骨是她在棲川中從池讖手裡奪來的,她身死後,幾個洞府散落於各處,唯有一個被後人發掘,餘下幾個洞府都在千年時光的孕育中自成世界, 產生了一些就連她自己都無法預料的變化。
若是這樣的變化發生在一千年前, 她一定很高興。
因為飛升前,她的功法始終沒能摸到的最後一層屏障,因為這些洞府的自成世界而終於觸碰到了。
可惜的是, 如今心境領悟已到,肉.身的修為卻還遙不可及。
任平生輕笑了一聲,嘆世事無常。
長生骨不大, 落在手中卻沉甸甸的。
任平生瞧著這一小塊骨頭, 總覺得事情不那麼簡單。
一千年後, 這一切事情似乎都太過順遂了。
她被天雷辟死,魂魄離體, 因著神魂強大,能夠穿過時間在一千年後得以保留便也罷了。
竟然還這麼巧,有一具和她神魂如此契合的肉.身被追殺而死,讓她的神魂能夠順利在一千年後落足。
還有這塊骨頭, 因著是在棲川中孕育出來,所以天然地就帶有了她的神魂印記。
若是尋常人想要煉化這樣的寶物, 只怕是幾年都不夠, 可因為長生骨熟悉她的氣息, 她要煉化,就要簡單得多。
雖然如今仍是波詭雲譎,但任平生還是覺得,太順利了。
就好像,這身體,這長生骨,都是被人計算好了,提前給她準備的一樣。
可她思來想去,卻也想不到還有誰能做到這一步。
只能歸因於,是她又多心了。
掌心燃起一小簇火焰,雖然不夠大,溫度卻極高,帝休條件反射地躲遠了些,他現在這紙片身體,就怕火。
他怕打擾到任平生,沒有變回人形,保持著紙片人的樣子從衣兜里跳出來,爬到桌上專註地看著她煉器。
早些日子,帝休也不是沒有偷偷捏個紙人傀儡下山,他也看過別人煉器,但卻沒有一個人能有她這這樣行雲流水。
別有一番美感。
那些難看的觸手在任平生的火焰下慢慢縮小,蜷縮起來,最終融化成膚色的粘稠液體。
這些混沌的觸手用來煉製血肉,長生骨用來搭建骨骼。
任平生算得極好,長生骨只有一個,但觸手可以去虛空中再搶一些來,如此,就算往後霜天曉要換遺骸,骨架也是可以保留。
第二天一早,天衍一群同門入往常一般想要去敲她的門,找她一道去任務堂時,只看到了被兜帽遮住半張臉的霜天曉冷淡的身影。
以及霜天曉身前擺放著的一大堆被完成的任務牌。
雲近月驚訝地上前,數了下,發現任平生不知何時已經完成了直至神樹鏡塵開啟前的所有任務,說是心有所感,恐要突破,直接閉了關。
一群人看著霜天曉冷漠的側顏,頓覺從她口中問不出什麼來,只能離開。
她這一閉關就是整整七天。
在這七天中,發生的事情也有多到讓人難以想象。
第五日傍晚,天衍一群弟子剛結束任務,拖著疲憊的身體回來時,意外地發現今日城中人煙極其稀少。
往日這個時候,正是一眾助手弟子結束任務,回來在酒肆茶樓中放鬆一番的時刻,如今卻空無一人。
天衍眾人直覺不對,抓著路人問過才知道:“你們不知道嗎?今日大家都是提前結束任務回來的,如今應該都在城西寒山壇前佔位,等著聽講道呢。”
謝蓮生好奇道:“是哪位大能來此講道嗎?竟引得全城修士爭相前往,還需要爭搶位子。”
聽老闆這麼說,雲近月似乎明白了什麼,表情淡了些。
老闆接話道:“瞧這位道友說的,那可是全天下最吸引人的地方,有大能來講道了,自然引人注目。”
謝蓮生還不解的時候,雲近月淡聲道:“是天外天。”
老闆笑了聲,讚譽道:“還是這位道友反應快。”
幾人一愣,太史寧興奮道:“天外天?五宗三域雲外天的那個天外天?”
他低聲驚呼道:“在外面想見天外天的人還見不到,那些仙使們太過神秘了,我還從未見過,原來他們竟會來此講道。”
他連忙快步向著老闆說的地方而去,走了幾步,發現身後同門沒有跟上來,不解道:“天外天的尊使講道誒,你們不想聽嗎?”
他不說還好,一說便見傅離軻和謝蓮生的表情都有些不自在。
這時,太史寧才想起一些傳聞來。
——若說帝星最有可能的人選,還得是天衍親傳中的那三位。
後來任平生誤入鬼域,被傳身死,帝星的懷疑對象,從三位變成了兩位。
可不就是他眼前這兩位嗎。
而雖然他一直沒有見過天外天的仙使,卻也有腦子,知道天外天對於帝星的興趣和……忌憚。
太史寧腳步一頓,又收了回來:“其實也沒什麼好聽的,咱們回去修鍊,明天早些去任務堂,應該能取到最好的牌子。”
他往回走了幾步,卻和楚青魚擦肩而過。
這個說話做事一直慢吞吞,總給人一種溫吞感的少女走在眾人前面,回眸瞥了眼,還是那個聽了讓人直著急的語速說道:“既然掙扎,就說明想看。”
“想看就去看看唄。”
傅離軻和謝蓮生神色微漾,被雲近月用劍柄敲了下。
他們側目望去,見雲近月持劍守在他們身旁,語氣平淡而堅定。
“去看看,是尊使也好,敵人也罷,總得見過,心中才有論斷。”
雲近月眸底劃過鋒銳的寒光:“至於這些傳言,不用擔心,一切尚未言明之前,天衍還是護得住兩個親傳弟子的。”
她此言一出,所有天衍弟子都不由神情微動。
一直隱藏於天衍弟子之中,不顯山不露水的華遠,格外多看了雲近月一眼。
但也只是一眼。
他又重新把目光放在了傅、謝二人身上。
這一路,他觀察了很久。
仙網雖然人員繁雜,良莠不齊,但關於帝星身份的猜測還算有點譜。
出現的時間、地點,這兩人都能對得上。
前些日子天外天還傳來消息,五宗考核結束,這兩人進入天衍行拜師禮的那天,紫微垣內部確有異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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