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霧聚而又散,鋪天蓋地襲來,野鬼的眼中耳中全都是令人頭皮發麻的嗡鳴聲。
那廂,伏炎長袖一抖,幽幽鬼火彌散開,奪魂蟻群撞了上來,全都化為飛灰。
伏炎牙關緊咬,凝聚起全身的魂力施展著鬼火。
這一招太消耗魂力,他根本無法支撐太久,而這谷中的奪魂蟻卻彷彿無窮無盡,燒之不竭。
奚玉十指掐訣,周身陡然出現一個個幽暗的黑洞,黑洞充斥著強烈的吸力,在另一側將奪魂蟻吸進黑洞之中。
令如夢還未反應過來,被任平生一把推進了山谷,和成千上萬的奪魂蟻群來了個面對面。
令如夢一邊跑著一邊在心中怒罵任平生不做人,她拔下白骨釵,凌空狠狠劃過,白骨釵劃出如同長鞭一般的深色靈紋。
令如夢死前只當了一天的修士,比起戰鬥經驗豐富的其他鬼修,她在鬥法這方面要顯得生澀許多,又只擅近戰,對著這幫源源不地騷擾的奪魂蟻,感覺處處受限制。
她下意識地回頭,卻發現任平生已經消失在了原地。
一群麻煩至極的奪魂蟻叫一眾野鬼極不耐煩,全都法術盡出,也顧不上擔憂會不會在爭奪魂珠是被人搶先了。
一眾野鬼心裡都清楚,如果不能解決掉奪魂蟻,誰也無法拿到魂珠。
無窮無盡地黑色織成一張網,從空中落下,眼見就要將一群野鬼們完全包裹。
關鍵時刻,令如夢想到了剛才任平生那句話。
——“遇到危險用這個符籙就行。”
她眼神一厲,兩指夾起一枚符籙,本能地用靈力催動它。
幾乎瞬間,她看到這張符籙從底部燃起清幽的藍色符火。
令如夢不懂符,不知道藍色符火代表著五階符籙,放眼當今天下,能畫出這種等級符籙的符修,一隻手就能數盡。
灼熱的氣息瞬間瀰漫開,伏炎驚愕回望,不敢相信到場所有人中,還有誰能施展出比他更為可怖的火焰。
一滴濃墨突然出現,繼而化濃為淡,倏然散開,雖未有明火出現,驟然升騰的溫度已經將不少奪魂蟻都燒成灰燼。
黑色羅網驟然落下,與之相對的,一道墨色浪川驟然盪開漣漪。
這是一川燃燒不止的墨色烈焰,此夜分明無風,卻能看見這一彎墨色火焰不斷的迎風戰慄狂舞。
墨色火焰驟然散開,將一群野鬼保護起來,繼而直接向上,迎向奪魂蟻織成的黑色羅網,發出爆裂的焦聲。
點墨如火,暈染天地。
符收而蟻群滅,天地清。
令如夢睜大了眼睛,看著這張符籙在自己手中徹底燃盡,只留下些許符灰和滿地焦褐。
她感受到四面八方的目光都向她看來,尤其是奚玉和伏炎這兩個原本和她修為相當的野鬼,眼中儘是不可思議和深深的忌憚。
無法相信,她什麼時候這麼強了?
令如夢這才反應過來,為何剛才任平生要對她說這句話。
“演聰明點。”
而此時,任平生趁著所有野鬼都被奪魂蟻吸引注意力時,隻身來到了拾月花山谷深處。
走了一會兒,她看見花谷正中心有一汪清泉,那隻其他人唯恐避之而不及的異獸鬣饕就橫卧在其中。
倏然風起,皎月向西傾斜,夜已過半。
鬣饕感受到異動,身後雙翅輕振,驟然騰空回身,一雙複眼在谷中掃視片刻,對準了不遠處的任平生。
任平生看著眼前的鬣饕,輕聲自語道:“線條流暢優美,顏色美麗,生而強大。”
“真是神奇的造物。”
感慨了一會兒,任平生目光下移,落在了剛才鬣饕藏身的谷中清泉里。
那裡也盛放著不少拾月花,此刻仍是半開的模樣。
任平生注視著那雙複眼片刻,非墨落入掌中,並沒有拿出符紙,直接凌空畫了一條墨線。
墨線離筆后,仿若有生命一樣,向著鬣饕飛去。
巨大的異獸騰空而起,雙翅輕抖,鱗粉紛紛落下,在落下的瞬間形成了無數個小型的鬣饕,漫天遍野的猩紅複眼小蟲子發出尖嘯地蟲鳴,向著任平生衝來。
她筆鋒在符紙上行墨如龍,一團團燃燒著的生動的火焰在符紙上緩緩成型。
在鬣饕尖銳如長針的口器即將穿透任平生的胸口時,任平生筆下這張符幽幽燃起。
爆發出了和另一邊相同的墨色火焰。
將所有小的鬣饕都燒成灰燼。
赤字·掠如火。
巨大的異獸見狀,頓時暴怒,雙翅凌厲如刀,徑直朝著任平生斬下,勢不可擋。
山谷因這一斬而發出震顫,任平生感覺到自己所站之地都在開裂。
她足尖一點,飛身而起,灑墨如風,速度飛快,再度畫出一張符。
靈魂狀態之下,修為回到巔峰,任平生難得如此暢快,不受肉.身修為的限制,可以肆無忌憚地用出自己擅長的符。
山川動蕩,引得千里之外的羅剎郡中都有鬼修驚慌抬頭。
遮蔽月光的黑霧終於散開,清亮的月輝灑在山谷中綿延數十里的拾月花上,美麗的花瓣終於徹底綻放,露出最美的一面。
鬣饕幾乎陷入瘋狂,它發出尖銳的嘶鳴,形同幽影
她露出一抹肆意的笑容,落筆如刀,符紙上,密密麻麻的鋒刃脫符而出,形成一柄墨色長劍,直斬而下。
戰字·劍秋霜。
長劍帶著斬裂天地的氣魄,將鬣饕直接斬成兩半。
任平生收筆,緩步上前,打了個響指。
長劍驟然縮小,將鬣饕的屍體分解成百來個小塊,收入了囊中。
任平生撫摸著這些形狀可怖的屍塊,如同撫摸著什麼寶貝一般,幾個絕妙的煉器構思已經開始成型。
幾乎同時,她聽見了身後雜亂的靈壓漸起,是已經解決掉奪魂蟻的野鬼們來了。
任平生俯身,摘下了湖中心一直被鬣饕遮掩在身下的那朵拾月花。
這朵紫色小花嬌嫩無比,撥開層層疊疊的花瓣,露出其中一顆蘊藏著深邃光華的深紫色魂珠。
身後,混戰驟起。
奚玉面沉如水,眼中閃過漆黑的暗色,頃刻,任平生感覺到周遭的場景突變。
此刻,她似乎不是站在水池中,而是站在地獄里,周遭伸出無數只血手,抓住她的腳,想要把她一同拽入血池中。
任平生垂眸,漠然地看了一眼,輕聲道:“這幻術水平,還不到家啊。”
比起素光塵的幻陣差遠了。
她面無表情地踢開拽住她的血手,瞬間破開幻境。
反手再度扔出一張掠如火。
火光落到地面,將周遭的一切都燒得乾乾淨淨,如同一片火海。
墨焰衝天,野鬼們不敢妄動,卻看見一根墨色長繩從火海中間扔出,同時綁住了令如夢和時雨的腰,繼而長繩一抖,將兩人拉入火海之中。
伏炎一路狂奔而來,怒罵道:“令如夢,你玩陰的!”
所有人都看見任平生摘下了那顆藏有魂珠的拾月花。
沒有人懷疑這個修為不過剛剛築基境的小鬼能有這麼大膽子,所有人都認為她是被令如夢指使的。
奚玉冷聲道:“留兩個小鬼在身邊,一個在你身旁打掩護,另一個趁所有人都對付奪魂蟻時,暗中偷取魂珠,令如夢,你原來在打這種主意,好,好得很啊!”
令如夢被拽著進入火海,卻感覺那濤濤墨焰根本沒有傷害到她,只是輕輕從她身上拂過。
她聽見火海之外,伏炎和奚玉的怒罵。
恍然想著,原來我竟然這麼聰明嗎?
頃刻,任平生手腕翻轉,非墨向著背後的山脊狠狠斬下,山背豁然洞開。
眾人驚駭,以前從未知曉這拾月花山谷中有這樣一個秘密的山洞,不知會通往何處。
任平生左手攥著魂珠,右手拖著令如夢和時雨兩個野鬼,三個人一股腦地衝進山洞之中,石塊轟隆地從山上墜下。
任平生動作不停,入內之後反手扔出一個陣盤,陣盤上光華流轉,封在山洞的入口處,徹底將山洞的入口堵死。
令如夢被她這一系列行雲流水的操作震撼地說不出話。
而後便看見任平生掌中躺著一顆深紫色的魂珠。
……
山洞之外,所有野鬼都在想方設法地破陣。
“該死,裡面不知被什麼封住了,靠蠻力是闖不進去的。”
奚玉目光冷然:“闖進去又如何,等我們闖進去,令如夢怕是早就將魂珠吞服了。”
伏炎目光陰狠:“沒關係,煉化魂珠至少需要一個月的時間,剛才我查過了,這山洞沒有另一個出口,她們把自己封死在這裡了。”
伏炎咬牙切齒道:“我就不信,一個月的時間,我們闖不進去。”
他說著,扔出一團鬼火,砸在被封死的山洞上,沒有任何反應。
奚玉冷笑一聲,直接席地而坐,開始恢復剛才的消耗。
稍微平靜后,奚玉道:“不就是耗時間嘛,我看誰更耗得起。”
她身後,數千名野鬼紛紛響應,都直接在拾月花山谷留下來,每日集結力量一道破陣。
時間一天天過去,山洞內始終沒有反應,而這群野鬼破陣的進度在緩步進行著。
距離一個月還差三天時,伏炎皺眉,感受到了幾道完全不屬於野鬼的氣息靠近。
這群人光看靈壓就知道相當強大,不是尋常鬼修,應該是四大鬼君麾下的人。
這群鬼修和他們野鬼素來井水不犯河水,他們野鬼爭奪魂珠,這群人來幹什麼?
來者一方帶著羅剎族的族徽,另一方都穿著無常族的道袍,一看就是四大鬼君之中,羅剎鬼和黑無常麾下的鬼修,至少有數百人,看著都是元嬰境以上的好手,兩個帶隊之人都是化神境,和伏炎奚玉兩人相差無幾。
伏炎和奚玉交換了一個眼神,當即起身,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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