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近月點點頭,從他們離開擁雪關前往裂天山那一日說起。
聽到他們在途中路遇空間裂縫和異元空間時,雲微的表情就已經不太好看了。
繼而聽到他們進入到了被封存的一千年前的裂天山時,雲涯子的表情足以吞下一個雞蛋。
雲近月接著往下說,雲微按著眉心,沉重道:“你們還遇到了天外天的人,並且一道同行?”
哪怕是她,語氣也忍不住提高了些。
這六個小孩,這幾個月的經歷未免也太過離奇了。
雲近月深吸一口氣,冷靜道:“師尊,我知道您很驚訝,但您先別驚訝。”
後面還有更神奇的事情。
雲微深呼吸,忍了下去,揚眉道:“繼續說。”
聽到任平生被天外天的人當眾叫破她是雲七,並且她還親口承認了的時候,雲涯子臉都綠了。
“她、她……她是雲七?!”
雲涯子此時此刻的表情似乎恨不得衝出去拿頭在天衍山門上直接撞死,撞死前還得高呼一聲一切的信任和囑託,終究是錯付了。
傅離軻立刻解釋道:“她是,但她也不是。”
雲微:“……”
對付神降傀儡時都沒這麼累,跟這群小孩說話讓她感到心累。
故事繼續往後,雲微和雲涯子聽到了被封凍在裂天山巔的一百七十九個上古時代的英烈,以及最後出現的硯青劍君時,眼中的驚訝徹底剋制不住。
“硯青?!”雲涯子驚聲道,“硯青劍君還活著?!”
雲近月點點頭:“之後,師妹喚醒了硯青劍君,卻又正好遇到天外天的星主,也就是真仙趕來,明燭前輩和真仙大打出手,算計了真仙一把,最後帶著我們一道前往鬼域,我們在鬼域修鍊至今才被明燭前輩帶出來。”
至此,他們這段離奇的遭遇總算是有個了結。
可雲微和雲涯子越聽越不明白。
雲涯子茫然道:“為何平生能喚醒硯青劍君?”
雲近月頓住了,她捂住臉沉默了半天,最終一本正經地對兩人說:
“因為師妹就是明燭前輩。”
“明燭前輩的本名,叫任平生。”
第187章 有異議嗎
大概所有人聽到一個匪夷所思的離譜故事時的第一反應都是質疑。
比如此時此刻的雲微和雲涯子。
雲微沉默了好半天, 眉頭越皺越緊,與其說是驚訝,不如說是不解。
也是, 正常人聽到自己的小徒弟和自己在心中崇敬多年的大能是同一個人時,也多少都會感到迷惑。
雲涯子深吸一口氣,聲音都有些發顫了,小聲對雲近月道:“近月,你說點我們能聽得懂的。”
雲近月記憶一霎閃回到了方才從鬼域離開后同任平生分道時, 她期期艾艾地跑到任平生面前, 小聲道:“師、前輩,關於您的身份一事,能讓師尊知道嗎?”
她甚至此事是個天大的秘密, 絕對不能輕易泄露出去,明燭前輩願意告訴他們,已經是對他們極大的信任, 他們自然不能辜負這樣的信任。
再者, 雲近月已經思維非常活泛地為明燭找了諸多的理由, 一個比一個有力,比如若是外人知道古往今來的天下第一人竟然有一個修為不過望海潮的分.身, 若是有心人想要對明燭不利,根本不用直接對上已經半步成仙的明燭,只需要對她那個弱小的分.身動手,便能給明燭重創。
可她卻也不忍師尊被瞞在鼓裡, 她是師尊第一個弟子,多年耳濡目染, 自然深知師尊對於明燭前輩的崇敬之情有多深。
雲近月問出這句話就開始覺得自己無理取鬧, 正欲改口收回, 就聽見任平生無所謂道:“可以啊。”
任平生語調輕鬆,似乎並不在意自己這樣的大秘密被傳揚出去,拍了拍雲近月的頭,隨意道:“沒關係的,我相信你們有分寸。”
她當時微微含笑的表情讓雲近月直接呆愣住了,現在回想起來,還覺得耳根微微發熱。
雲微:“……”
怎麼扔下個大雷之後就開始突然臉紅。
楚青魚在背後推了下雲近月,雲近月才輕咳一聲,反應過來,繼續道:“這件事情,說來複雜。”
她將之前任平生告訴他們的曲折經歷挑了些重點講給雲微兩人聽,聽完后,雲微再度沉默片刻。
雲微看上去神情還算鎮定,可在場三個弟子都很是了解她,看見雲微攥得死緊的手就知道,現在雲微內心正在遭受巨大的波動。
六人暗中交換一個眼神,彼此心中都生出一絲詭異的幸災樂禍。
原來哪怕是雲微和雲涯子這樣的一宗話事者,在遇到這樣離奇的事情時,也是同樣的失態。
比起還能稍微自控的雲微來說,雲涯子便是徹底的失態了。
他回想起自己胡思亂想的種種,再次生出想要立刻衝出去一頭撞死在天衍山門上的衝動。
雲涯子內心大駭,心道我都在明燭前輩面前說了些什麼?!
我說她是她自己的女兒,還當著她的面八卦她是跟誰生下的這個“女兒”。
雲涯子表情白了幾分,楚青魚同情地看著他,又往他心口扎了一刀:“掌門師叔,當時師尊要收明燭前輩為徒時,您還阻止過師尊,說紫府殘破的人不適合當徒弟。”
這不是在明晃晃的暗指當時的明燭前輩是廢人嗎。
雲涯子表情又灰白了不少。
他開始飛快地思索自己究竟還說過些什麼大逆不道的話,心一寸寸的往下沉。
難怪開兵庫那日,唯有平生能夠看得清山頂明燭的道印,難怪她比師姐還要更為熟悉明燭前輩的功法,怪不得在上古遺迹之時明燭前輩對天衍一眾人等諸多庇護。
這一切並不是像他所想那般,而是另有解釋!
雲涯子懊惱不已,當時還沾沾自喜師姐撿廢品結果撿到了個寶貝,能讓天衍和明燭搭上關係。
現在……何止是搭上關係啊,人家明燭前輩自己親自到天衍來當弟子了,她還是天衍首徒!
雲涯子暈暈乎乎地想起來,首徒的令牌還是自己親手交給她的。
雲微沉默至今,一眼未發,搞得雲近月有些擔心。
正欲開口,雲微突然抬眸,袖中輕飄飄飛出一張傳音符來。
那是上次斬仙會所有人在斬仙府初見之時明燭發給他們的傳音符,上面還有她的印記。
傳音符飛快地燃燒起來,在雲微掌心留下幾個小字后化為灰燼。
——有要事相商,速歸。
雲微起身,感覺到周身都有些僵硬。
很好,她還來不及理清思緒,明燭就自己找上門來了。
……
斬仙會主要成員各個都是當世大能,雖不及任平生那般堪稱神技的在全大荒任意空間移形換影之術,其縮地成寸的能力卻也足夠強大。
這裡依舊以天南學府為入口,嫁接著斬仙府這個單獨的空間。
雲微趕到時,斬仙會成員已經到了個七七八八。
妖皇月浮似乎在短短的數月的時間就和展眉有了不錯的交情,兩人在議事殿內左右挨著坐著,正笑著聊些閑事。
魔尊抱臂百無聊賴地獨自坐在一旁,誰也不願搭理。
即墨青夜淡然地將劍置於身側,目光悠然地看向天空,不知在想些什麼。
兩人座位正好相對,坐在大殿入口的位置,像兩樽沉默寡言的門神。
凌瓏懶洋洋地招呼著雲微過去坐,路過之時,廣息先生溫和有利地沖雲微頷首致意。
一切都如此正常,倒顯得表情格外僵硬的雲微有些不正常了。
凌瓏湊近了些,關切地問道:“發生什麼了?那幾個小崽子安全回去了嗎?”
雲微輕輕點頭,算作回應。
正巧此時任平生走了進來,她腳步有些急促,剛走到大殿門外就向後張望了些,低聲催促道:“你快些。”
眾人的目光被她吸引過去,紛紛好奇她是在對誰說話。
很快,殿外傳來清朗的男聲,伴隨著一絲淺淺的低笑,分明是清朗的聲音,卻又有些勾人。
“我算是知道了,我在你這的國寶待遇只有短短半個月,現在就又開始使喚我了。”
霜天曉在一旁了涼涼地接話:“咱們明燭使喚你,能叫使喚嗎。”
硯青無奈地笑。
任平生一轉身,面對著議事殿內數十雙直勾勾望著門外的雙眼,停頓了下,向後招了招手。
“我們的新同伴,其實也是老成員了。”
硯青的青衫袖擺剛被風吹得揚起,落入眾人的眼中。
他身上最為醒目的不是他俊朗的容顏和天然含笑的眼,而是他身後巨大的劍匣。
尋常劍修,大多是背後或是腰間負劍,少有背劍匣的,也都是長而窄的樣子,很少有這般寬大沉重的劍匣。
這是任平生當年為了他的斬風九劍專門特製的劍匣,劍匣的頂部被她固定了轉軸,以便硯青能夠隨意取用任何一把劍。
雖然現在劍匣是空的,但多年習慣,硯青依舊喜歡帶著它。
在場眾人有陌生人,亦有千年前曾經並見過的戰友。
硯青也未有怯色,爽朗道:“在下硯青。”
即墨青夜當即起身,直勾勾地盯著他,看了半晌后認真道:“我記得你。”
硯青卻不知道自己同這位復甦時代的人會有怎樣的交集。
“不。”即墨青夜搖頭,又道,“我記得那晚的劍意。”
硯青仍是不懂,看過即墨青夜曾經經歷的任平生卻明白了。
她抿唇看向硯青,再度想起了擁雪關經年已久的傳聞。
若有人夜晚在雪原上迷失,只要循著月光的方向,便會有雪原上的守護者指引你找到歸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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