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怎麼還是我 - 天下第一怎麼還是我 第214節 (2/2)

那是強者對弱者天然的壓制。
“坐。”明燭手指輕彈,房中桌椅無聲而動,在他們面前平穩的放置下來,桌上的紫砂壺彷彿被一雙無形的手控制著,自發地泡了壺溫茶。
眾人落座,捧著溫熱的茶杯,半杯清茶下肚,也沒把亂跳的心給按回肚子里。
原來喝口茶也並不能壓壓驚,謝蓮生胡亂地想著。
離朱感覺眼皮不斷跳動著,抱著最後一絲期待問道:“我師妹的靈魂在——”
誰料,明燭動作頓了下,將茶杯輕置在桌上,雙目平靜地注視著離朱,脫口而出便是一句:“師兄。”
雲近月一口茶全噴了出來。
太史寧哆嗦著手把茶杯放回桌上,發出叮噹一聲脆響,這聲音又把他自己驚得一哆嗦,此時此刻已經全然沒有曾放出“明燭前輩史家頭號研究者”豪言的氣魄,只恨自己剛才為什麼要想不開跟進來。
他腦子裡像是有無數團回憶在打架,一時是自己曾經在任平生面前神采飛揚地八卦她到底和硯青感情深還是竹疏更得寵的畫面,一時是自己曾經大言不慚地在任平生面前說要將明燭前輩千年的遭遇研究個徹徹底底。
太史寧絕望地想著,原來還有比八卦一位上古大能結果被她發現更糟糕的事。
那就是……他八卦的那位上古大能,是日日和他待在一起讀書、修行、歷練,見過他無數糟糕的時刻,也聽過他數不清的大放厥詞的師姐。
聽到“師兄”兩個字,離朱臉都綠了。
他手哆哆嗦嗦了半天,想指但愣是沒舉起來:“你、你——”
離朱“你”了好一會兒,也實在沒“你”出個所以然來,悻悻敗退,灌下一杯溫茶,只覺得這世間什麼奇詭怪事都能讓他給碰到。
在上古遺迹中把他訓得跟狗一樣的明燭,在雪原上煉丹為他治病的明燭,在天南學府傾囊相授的明燭,同他雖只相處了幾個月,但卻在各種傳言和來自師門的信中聽聞過很久的小師妹,是同一個人。
只有傅離軻抱著刀,微微垂首注視著前方,一言不發。
明燭心道,當初沒看錯人,果然傅離軻是他們之中最為沉著冷靜的一個。
一句師兄脫口而出,她便再沒了包袱,喝了口茶潤潤嗓子,而後便道:“如你們所見,我就是任平生。”
雲近月抱著腦袋,痛苦道:“師妹、不是,前輩,您讓我緩緩。”
明燭十分體貼地停頓了半晌,給他們留了點時間接受這個過於驚悚的事實。
她甚至還添了句:“我不介意稱呼,你們以前怎麼叫,以後大可繼續這麼叫。”
眾人幾乎同時心想:可我們非常介意啊!
往後出了鬼域,要是他們不慎喊錯,當著旁人的面管明燭前輩喊師妹,那場面想想都精彩。
此時此刻,雲近月心中生出一個微妙的念頭。
我們這好歹還是同輩,她們還有個半輩子將明燭前輩奉為至聖,世人皆知她得了明燭部分傳承的師尊,那可是直接差輩了!
萬般混亂之中,雲近月竟然詭異地生出些慶幸來。
還好我不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這場對話說不上是雞飛狗跳還是尷尬至極,眾人在殿中從日頭高掛坐到夕陽西下,杯中茶續了三輪,總算是把這個實在是太長的故事聽了個七七八八。
若說先前還是驚悚和震撼,聽完明燭是如何成為任平生之後,眾人不知為何,心頭生出一股難言的酸澀來。
原來哪怕強大如明燭,也有如此顛沛流離和束手無策的時候。
那個驕傲又明艷的靈魂,只能被迫困在一具弱小且逐漸頹敗的軀體中,不知前路何如,還要背負著深不見底的血仇一步步走下去。
明燭單手托腮,望著窗外,淡聲道:“其實……你們可以還是跟以前一樣喚我名字。”
她勾唇,輕輕笑了下,說道:“任平生就是我的姓名,以前只有幾個關係親密的友人知曉,大部分人只聽說過明燭這個尊號。
重活一次,除了你們,也就只有霜天曉叫過我姓名。”
眾人抿唇,感覺心頭的擔子又沉了些,千言萬語之中品出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最終,一群人沉默著來,更加沉默的離開,留下明燭一人坐在窗邊。
“你這招先發制人倒是妙,隱瞞身份裝作小輩同他們混在一起,該尷尬的本是你才對吧。”
少頃,窗外闖來一道明朗的嗓音,緊接著便是一個身著青衫的身影不正經地從窗外一躍而入。
明燭未接話,而是道:“你是不是從來不知道門長什麼樣。”
硯青揚眉一笑,十分不留情面地戳破她:“事情由你先戳穿,由你先叫出那句師兄,尷尬的反倒成了他們,了不得啊平生。”
任平生不答,只是抬眸看了眼硯青,眼底終於漾出一道清澈狡黠的笑意。
第181章 鬼域再會
在鬼域這段時日, 是這幾年難得鬆快的日子,無論是對誰。
天衍眾人離開后,任平生慵懶地靠坐在小榻上, 小榻靠著窗,她倚靠在窗楞上,伸出手去,光線透過院中斑駁的樹影漏下。
樹枝像是感受到了她的心緒,悄然舒展開, 開著粉白小花的枝頭延伸而下, 溫柔地纏繞在她的手指上。
屋內硯青見了這一幕,臉皮抽動了下,忍不住露出個“沒眼看”的表情, 心頭有些微妙的不是滋味。
倒也不是酸澀,是種難以言喻的複雜失落,像是自己親手帶大的閨女有朝一日被別家的白菜給勾走了, 哪怕對方那白菜是金雕玉砌的, 總也讓他看不太順眼。
他總覺得像平生這樣的人, 雖然偶爾混蛋起來的時候能氣死人,但總歸是千好萬好, 對方是勞什子神樹是天柱又怎麼樣,千年前可沒這玩意,還輪不上入他的眼。
更遑論這千年時光與他而言只是渾渾噩噩的千載長夢,沉浸在無聲的晦暗中, 睜眼時便被那聲音喚回了光明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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