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怎麼還是我 - 天下第一怎麼還是我 第210節 (2/2)

於是結界開始消融。
任平生怔然看向那一百多具屍首,他們的靈魂被阿喬歸還,還在此間遊盪,因陣法的代價而永遠無法歸位,可結界若是消融,這群早已死在千年之前的人,正在解凍的肉.身很快就會徹底死去。
肉.身隕滅,是靈魂消亡的開始。
可她怎麼能看著這些人在她眼前再死去一次。
電光火石之間,任平生迅速做了一個決定,而心頭不詳的愈發強烈。
“解決他吧,動作快些。”任平生啞聲說,她闔眸感受片刻,沉聲道,“情況有變。”
硯青虛虛掠了她一眼,勾唇一笑:“知道了。”
言罷,幾乎同時,以月令為名的劍氣之中最後代表著凜冽寒冬的那道劍氣清凌而迅疾地當胸而過,精準地斬中形似迷霧的左護法。
左護法頓時一僵,恍然低頭,看向自己的胸口。
那裡分明早已化為輕煙陣陣,本不該有人能夠刺中,可這一劍偏偏如此輕快地拂過,不留任何情面。
伴隨著轟然倒地的聲音,硯青走回任平生身邊,正欲說笑一聲,看到她此刻的神情卻愣了下:“怎麼——”
話音未落,硯青眉眼便沉了下來,烏沉的眸探向南邊,那是從山下徒步上山的地方,亦是進入這經年封凍山巔的入口。
一隻雪白的靴緩緩踏步入內,一步又一步,在消融積雪、泥濘土地和帶著腥味的血水之中行過,卻半點痕迹都未曾留,也沒有讓任何污穢沾染上他雪白的鞋尖。
來者穿了件樸素的麻衣,可舉手投足間卻有流光飛逝,足見不凡。他面容平凡,眼尾略微飛揚,卻被長眉遲滯地壓下,眼眸半掀,半似垂眸半似闔眸地看著眾人。
這眼神,眾人只在高高在上的神像上見過。
可若是放在人的身上,被用如此漠然的、居高臨下的眼神俯視,總讓人心頭有些難受,更別提這人甫一出現便帶來的巨大壓迫感。
他身上似乎有某種壁障,靠近時連帶著空間都在向內擠壓,叫人連呼吸都只敢放慢。
他來的如此悄寂,先前所有人緊張之下幾乎都是神識全然放開,可沒有任何一人感受到了他的到來,哪怕此時修為最高的硯青。
天空中隱約能見結界正在出現鬆動,來者隨意地看了一眼,輕柔的嗓音清晰地傳開:
“硯青,久違了。”
轟然倒地還未徹底斷氣的左護法聽見這聲音,極力地仰頭,千辛萬苦地投來一眼,嘶啞的聲音伴著血水滾落,瀕死灰敗的眼底迸射出最後一縷光:
“星、星主……救,救…”
天衍眾人大駭,沒想到此人便是天外天的星主,更沒想到這盤踞大荒多年,背後站著上界的龐然大物,其主事者竟是這樣一個其貌不揚的人。
令眾人更為驚訝的是,星主竟連看都沒有看一眼左護法,指尖微微彈動了下,原本還躺倒在地上如離水之魚苟延殘喘的左護法在這一道指風之下,徹底沒了生機。
這碾死自己人的行為做的實在過於輕易,於是更加讓天衍這群在宗門團結友愛的氛圍中浸染多年的少年修士們為之震撼。
任平生虛虛退了一步,彷彿受不住這般靈壓似的,半靠在了傅離軻身上。
傅離軻下意識地接住了她,還沒多問,便感覺到她藏在背後的手在自己手背上划動,似乎在寫些什麼。
傅離軻眼神微深,托著任平生,彷彿照顧傷者似的,向後方退去。
星主不是沒有見到這兩個小輩的小動作,卻也並沒有在意,他眼神移到硯青身上,終於出現了一絲情緒波動,竟露出一絲玩味的神情:
“你竟還能活下來。”
硯青緩緩上前,呼吸愈發沉了些,眼底的幽光懾住星主平凡到彷彿扔進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出來的身影,呼出一口濁氣,冷然道:
“當年還敢以真面目相見,此刻又是披上了一層什麼皮。”
真仙並未在意,嘴角噙著僵硬的笑,一閃而逝,轉而道:“此地的結界幾乎是以靈魂在抗拒我,讓我無法入內,若非你的意識突然清醒,給結界造成了一絲裂縫,我還進不了這裡,說起來,還得感謝你。”
硯青嘴角扯了下,對著這張陌生的臉,終於從他張口便吐不出人話的行事作風中,品出了一點不做人的熟悉感。
任平生深深看了星主一眼。
這個聲音,她此生難忘。
當年天雷高懸,身魂撕扯的生死一線間,這個聲音在她腦海中縈繞良久,給了她一個選擇。
若為他所用,便是生路,若執迷不悟,則死無葬身之地。
是真仙。
千年前他踏著上一代鳳凰用鳳髓搭建的天梯親身而至后,現在他又套了一層傀儡身,再度來到了大荒。
這場雙雙死別後又生離的重逢持續不過幾句話的時間便再度遭遇堪稱死局的強敵,硯青以極其強大的意志力強迫自己不準再看任平生一眼,向著前方邁出一步,甚至對天衍一群素不相識的小輩露出一絲寬慰的笑,道:
“到我身後去。”
一如他當年對無數人做的那樣。
天衍一眾小輩分明也有元嬰化神的修為,可在這兩位抬手便是天地之威的大前輩面前,無力地像一群哪怕掙扎也只能待宰的羊,本應興緻勃勃地在原野上奔跑,卻被命運推著在最不合時宜的時候被捲入了這波詭雲譎的爭鬥中,不知前路何如。
驚慌之中,任平生冰冷的手沉沉地握住了楚青魚驚懼之下剋制不住抖動的手,楚青魚茫然地回首,對上任平生一雙冷靜而幽沉的眼眸。
這一眼的情緒堪稱複雜,唯獨沒有膽怯。
楚青魚不知為何,在這絕境時分,心中也生出些不合時宜的篤信。
總覺得……他們不會就這樣死在這裡。
那頭,一群小輩如何報團取暖的故事,星主半點不感興趣,他只看向硯青,輕笑道:“差點忘了,你的意識剛復甦,應該還不知今夕何夕。”
硯青確實不知,他的意識在一片黑暗中渾渾噩噩地遊盪許久,這些年於他而言,沒有時間的流逝,亦無世事變化,彷彿所有一切都被永恆地凍結在了那個夜晚,長河再難向前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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