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嶺南眉眼沉了些,似乎努力忍下了不悅,提高聲音道:“多年以前,大荒行至末路,絕境之下,沒有半點生機。最初,山主建造這個洞府,是為留存人類最後的文明火種。”
“學府中收容了千年之前,大荒絕大部分仙門的功法典籍、經文寶撰,還有很多大荒的人文風情、山河風物,包括山長自己所留的《符道全書》《煉器法則》《符文全解》等全套的符道傳承。”
虞嶺南推開窗,指引著眾人向天空望去。
穹頂之上,雲影若隱若現,卻並無旁物。
眾人正疑惑之時,虞嶺南解釋道:“現在是閑時,是無法直接看到雲中那座宮殿的,宮殿之中存放著山長迄今為止煉製的所有強大的靈器,只要你們有本事打開關閉的通道,就可以進入其中。”
這番話說的在場所有人心都熱了起來。
明燭親手煉製的靈器,就連眼前這位修為深不可測的代理山長都說強大,那得是多麼厲害的東西。
眾人的情緒已經被挑動,橫舟深呼吸了下,保持了冷靜,轉身問道:“您既出此言,意思是我們可以將這些東西帶走嗎?”
眾人屏住呼吸,提著心同時看向虞嶺南。
虞嶺南微微一笑:“不錯,你們可以帶走。”
講堂之中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一半是激動的,一半是被嚇的。
怎麼可能會有人如此慷慨大方,能將如此潑天的富貴拱手讓人?
虞嶺南看出了他們的疑惑,緩聲道:“多年之前,山長就曾對我們說過,她創建天南學府的本意,是想讓所有沒有條件修鍊的普通人都能踏上修行之路,這裡的一切功法、資源全都會向學府的學子開放,她自己的功法傳承同樣如此,並無例外。
可惜她並沒有能夠親眼看到這個宏願實現的那一日,大荒就已經陷入了戰亂,此後便是同神降傀儡數年的僵持和最後難以挽回的敗局。
後來,在那樣的慘淡的氛圍之下,學府卻收到了來自全天下眾仙門家族饋贈的典籍、珍寶,自那之後,學府又多了另外一重重要的身份,便是帶著這些沉重的信賴和責任,將這些文明傳承下去。”
虞嶺南笑了笑:“將我們的文明傳承下去,傳揚開來,這是千年之前山長對我的囑託,也是千年後,學府上下學子共同的心愿。”
“很顯然,無論是我,還是學府,都沒有權利將其獨佔,它們理應屬於天下人。”
她表現的如此無私慨然,卻讓在場不少人生出些慚愧。
他們是抱著尋寶的目的進入的遺迹,起初只是想滿足自己的小小欲.求,並沒有想過此行竟然能夠知曉如此驚人的真相,更沒想過他們會突然被託付如此重大的責任。
橫舟摘下單片眼鏡,按了按眉心,第一次覺得這麼頭疼。
她沉思了一會兒后,問道:“虞山長——”
沒成想,話還沒說出口,就被虞嶺南打斷:“別叫我山長,天南學府創立至今,從來都只有一個山長,除她之外,再無旁人。”
橫舟哽了一下,從善如流地改口道:“虞前輩,你說我們可以帶走那些,可有什麼條件?”
她問到了點子上,眾人都期待地看向虞嶺南。
虞嶺南卻不知想到了什麼,露出了一個神秘的笑容:“條件……當然有,不光有條件,還有設有一些門檻。”
她眼尾微揚,狡黠笑道:“我總得要知道,帶走山長傳承下來的珍寶的,是一群什麼樣的人,你們夠不夠資格帶走它們。”
她說有條件,反倒讓眾人心頭踏實下來。
若是完全無條件的白送,他們才是要起疑。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他們可以相信千年前明燭前輩和她的同伴們是真的有如此胸襟和眼界,才做出這樣的決定,卻無法相信在此地枯守千年後的人們還能有這樣的無私和慷慨。
否則,這遺迹之中的五族為何還是像外界一樣划區而治,彼此之間算不得和諧。
他們上山之前,那個名叫樓北川的男子又為何特地前來,只為讓他們在這裡取出一枚種子。
一些跡象都表明,哪怕眼前這位代理山主能夠無私慷慨地饋贈這些珍寶,遺迹之中也仍有其他人不願。
“條件是什麼?”
虞嶺南拉開抽屜,從中取出了似乎是早就已經準備好的多份契書,擺在眾人面前,隨後豎起三根手指道:
“第一,我要你們保證,從學府帶出去的所有東西,均不得獨佔,須得無條件共享出去;
第二,你們要能夠做到一件事——在兩百年的時間之內,完成當年山主未能完成的心愿;
至於第三嘛……”
她唇角輕勾,目光逡巡,緩緩掃視過在場所有人。
任平生坐著,看不出身型,又被梅若白擋在身後,只能隱約看到露出來的鬢角,她刻意收斂了氣息,並不擔心自己會暴露,無所畏懼地端坐在原地。
湯老卻偷偷擦了擦額角的汗,心道還好當年他和明燭交手時天南學府已經搬遷到雲州,距離他們的戰場千里之遙,當時虞嶺南年紀尚輕,應該不曾見過他。
虞嶺南在看到角落裡那個幾個戴著面具的人時,眉心微微一跳,不知為何心中升起一種異樣的感覺。
她盯著任平生帶著面具的側臉看了片刻,那種異樣的感覺愈發強烈,她形容不出,但心卻開始狂跳。
眼下的場合容不得她想太多,虞嶺南收回目光,繼續道:“第三,為了驗證各位擁有將千年前的修真文明傳承帶離此境的資格,我要對各位進行一個小小的測驗。”
她將契書推到眾人面前,輕笑道:“這些契書,是學府的符師耗費多年時間研製的陣符契書,只要在這裡簽下名字,無論時隔千年還是萬年,只要你違背了契書上的契約,必遭反噬,修為盡失,道途盡毀,日日遭受蝕骨之痛、撓心之癢,直至終了那日。”
後半段話聽得所有人都打了個寒戰,驚悚地看著虞嶺南。
這人為什麼能掛著如此清麗婉約的笑容,說出這麼可怕的話。
虞嶺南仿若未覺,甚至還添了句:“不需要各位立心魔誓,簡單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