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若白不知道她用了什麼方法,祜蘭山中所有的異獸都不會攻擊她,她端坐在一旁,笑看著自己被鋪天蓋地的異獸群追著滿山亂跑的狼狽模樣,笑道:“你以前的方法,路走偏了,苦行僧的修鍊方法不適合你,你習武道,是個劍修。”
“你知道劍修的實力要從什麼地方鍛鍊出來嗎?”
她勾了勾唇,彷彿惡魔的輕聲低語:“不是埋頭苦修,而是戰鬥,無休無止的戰鬥。”
梅若白本以為她將自己扔進巢穴后就不管了,卻沒想到她竟真的一直守在一旁,看似沒有看向他這邊,卻總在他快要遇到生命危險的時候,輕描淡寫一句話,點出他該用什麼方法回擊,偏偏這些看似不可思議的角度他竟然都能夠做到,甚至可以一擊即殺。
從祜蘭山出來之前,梅若白沒有打一聲招呼,直接提著劍消失了一天,回來后滿身染血,但雙眼亮的驚人。
他第一次在沒有看顧的情況下掃蕩完一整個異獸巢穴。
他胸膛深深起伏著,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不需要三年,甚至不需要一年。
只用這一個月,都足以讓他脫胎換骨。
見她仍是不肯收下靈石,梅若白當即起身,眼見著就要衝她躬身拜下,她才無奈地收起這一枚價值幾十萬靈石的芥子囊。
幾十萬的靈石在手,三人挑了滄瀾城中最好的一家客棧,因梅若白實在衣衫襤褸還險些被攔下來。
梅若白去到客棧的第一件事就是好好整理梳洗了一番,換身乾淨衣服。
他離開后,任平生才徹底放鬆下來,裝著靈石的芥子囊被她無意識地一下一下拋起,少頃,她無奈地笑了下。
梅若白這些靈石也算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她最近是真的沒錢。
畢竟這具身體在虛空中沉睡了一千年,出來的時候能有件衣服蔽體都不錯了,其餘的根本談不上,可以說是身無分文。
她甚至都想過重操舊業練個丹藥煉個靈器試試,但一路飛速地趕路才終於趕在時間來到滄瀾城,中間實在沒有多餘的空閑留給她售賣丹藥。
想到這個時間節點,任平生眼中浮現起一絲郁色。
沒過多久,帝休輕叩幾下門,得了任平生的應后推門而入:“打聽了一下,仙網上的消息沒錯,衛家的廣發英雄帖,集天下英傑於滄州,共商禦敵大計。”
任平生指尖在桌面輕叩,低喃道:“衛家…”
她想起了從夢微山回天衍時傅離軻給她看的那封衛雪滿留下的手信。
衛雪滿留下這封信就消失了,如果他所言不錯,那他現在應該就在衛家本家。
思忖片刻,任平生再度戴上面具,朝帝休伸出手:“陪我出去走走。”
帝休嘴上回應得慢吞吞的,但卻快步上前,牽起了她的手。
最近她有意讓他多說些長句,教他一些人類的語言,他現在已經能和尋常人毫無障礙的溝通了,卻不知為何,在她面前說話的時候好像還是以前那副反應慢半拍的樣子。
任平生看著他們緊緊相扣的手指,意味深長地掃了帝休一眼,帝休眼神不自在地游移,偏過頭去不看她。
她所說的出去走走,當然不止是簡單的散步而已。
他們所住的地方是滄瀾城中最熱鬧最繁華的一條街,和凌葉軒所在的坊市只有一條街的距離,在這裡既能將坊市的情況收入眼底,也能將這條街上酒肆茶樓飯莊的笑談聲聽得清楚。
任平生選了這條街人流量最大的一個酒肆,挑了個僻靜的地方坐下,果不其然,酒肆中四處高談闊論,聊得都是近來滄州發生的幾件大事。
“咱們滄瀾城最近熱鬧得很啊,一批又一批的外來修士往這裡跑,前些日子我還看到一大群妖族進城,那大毛尾巴,看得好些人眼睛都直了。”
“畢竟咱們衛家大少爺如今在和妖族議親,再者,近來海族頻頻攻擊人類,以往也就罷了,今年可是伴月海開放的時候,那群海族竟然霸佔了伴月海,不讓人類進去,簡直想翻天。”
“要說今年也是見鬼了,早年間咱們雖然和海族有過衝突,但也不會像今年這樣頻繁,我看那些臭魚爛蝦就差在咱們的海岸線旁邊安營紮寨了。”
說到這,方才還大聲說話的人突然壓低了聲音,警惕地掃了一眼周圍,小聲道:“你們說,會不會和海上出現的那個東西有關。”
聽到這裡,任平生斟酒的動作頓了下,只一瞬,很快又恢復正常,叫人看不出異樣。
“我看仙網都在傳,說滄瀾海灣上空出現的黑色漩渦,是一個上古遺迹,你們覺得是真的嗎?”
“這誰知道呢,那黑色漩渦抗拒所有人的靠近,尋常人根本連近身都難,更別說進去了,但我看仙網說的有鼻子有眼的,興許是真的呢,你猜最近這一個月咱們城裡多出來的這麼些個人,有多少是因為衛家的邀請前來,又有多少是為了那個所謂的上古遺迹而來呢?”
言罷,幾人心照不宣地相視一笑。
任平生用尾指沾了點酒,在桌上畫了三條線,一邊聽周圍人們的聊天,試圖獲取一些信息,一邊梳理著思路。
坐在她面前的帝休突然伸出手指,輕碰了下她的尾指,一觸及離。
任平生抬眼看去,看到帝休湊近到她耳邊,用氣聲說:“你要找的道印,在他們說的上古遺迹里嗎?”
他說完就又坐了回去,任平生想了想,搖頭道:“我不能確定,我和道印之間的聯繫時有時無,只能感應大到大致在這個區域,卻捕捉不到具體的方位,像是被什麼東西阻隔住了。”
話雖如此,但若上古遺迹之事為真,那很大概率,她要找的道印就在這裡面。
一個月前,她從夢微山離開時,其實並不知道什麼衛家廣發英雄帖,更不知道那所謂上古遺迹之事,但靈魂深處感應到了她的本源道印所在,那是她恢復力量的關鍵,這才向著感應的方向一路南行,直到抵達滄瀾城,這種感應才逐漸淡下來。
她現在的身體和大荒界域相連,限制住她不能調動身體里的大部分力量,否則界域會跟著一起發生震動,但只要找到遺落在外面的本源道印,她的實力就能恢復大半。
本源道印不同於她當年隨手寫下的“飯否”,而是真正承載了她本源道法所在的力量源,修為到了她這個地步,本源道印一定程度上甚至能夠影響一方天地的運轉。
就像硯青的乾坤道印,能在當時那麼危機的時刻護送霜天曉離開戰場。
帝休雙手托著臉,不解道:“身體、道印、洞府,這個世界上,究竟有多少你留下的東西。”
任平生低笑了聲:“如今散落在外的,有三個洞府,五枚道印,餘下不重要的東西太多,已經記不清放在哪裡了。”
任平生慢慢梳理著思路,衛家獨霸滄州,滄瀾城中哪怕一草一木都同衛家關係匪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