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令 :“倘然遇見洪承疇,須要活捉,不可殺死 。
”還親自押著紅衣炮隊,直攻松山。
洪承疇在城裡出死力抵敵,兩軍相持 不下。
忽見一匹馬飛也似地向御營跑來,守營兵士上前扣住,馬上一位將軍跳下馬來,手裡捧著文書,直跑進帳去,將文書送上御案。
太宗看文書時,不覺嚇了一大跳。
原來這人是來報喪的:太宗的原配關雎宮宸妃已死了。
太宗雖寵愛庄后,但宸妃和他是結髮夫婦,自有一番恩愛。
太宗不覺大哭,便立刻把兵事交給諸位貝勒,星夜趕回盛京去。
說起這位宸妃,卻也有十分姿色,只是趕不上庄后那種風流體態。
太宗念夫妻分上,也時時臨幸。
這庄妃看了,心中不免起一點醋意。
此番太宗出兵的時候,宸妃還是好好的,不曾有一點疾病,誰知太宗出兵不多幾天,宸妃忽然死了。
當時大學士希福剛林、梅勒章京冷僧機,得了宸妃薨逝的消息,急急進宮察看。
見宸妃面貌很美,丰容盛鬋,也不像是害病的。
希福剛林看了,十分詫異,說道 :“皇上遠去,宮裡大變,倘然皇上回來問俺,叫我拿什麼話回奏呢?”冷僧機在一旁說道 :“這個容易,我們只叫把關睢宮裡的宮女捉來,審問她宸妃死的時候有什麼人在身旁,我們便把那人抓來一問,便可以知道了 。
”這幾句話傳到永福宮庄后耳朵里,不禁慌張起來,忙打發一個小宮女出去,把大學士傳進宮去,一面又把睿親王多爾袞傳進宮去,幾句話,把一件大事化為烏有。
第二天,多爾袞打發冷僧機出城去迎接聖駕。
冷僧機是多爾袞的心腹,見了太宗,自然有一番掩飾。
這裡希福剛林聽了皇后的吩咐,便潦潦草草,將宸妃的屍身收斂了。
太宗到來,只看見一口棺木,便也沒有什麼說的。
那庄皇后又怕太宗悲傷,便打疊起全副精神趨奉太宗。
太宗有這麼一個美人陪在身旁,有說有笑,早把一肚子悲傷消滅得無影無蹤。
皇後知道太宗喜歡打獵的,便哄著皇帝到葉赫部打獵去,兩人談起舊情,便越發覺得恩愛,當夜便在篷帳里雙雙宿下。
從此皇后把整個兒皇 帝全霸佔著,卻沒有第二個人可以分寵了。
看看打獵到第四天下,忽然見他大兒子肅郡豪格笑吟吟地走進來,見了太宗,便請下安去,說道 :“父皇大喜!松山城已經被孩兒打下來了 。
”太宗這一喜,直喜得心花怒放,拉住他兒子的手,坐下來問個仔細。
說道 :“原是松山守城副將夏承德預先打發人來說,他把守城南,今夜豎起雲梯,向南面爬進城來,他在裡面接應。
到了夜裡,孩兒帶了大隊人馬,果然從城南打了進去。
當地捉住明朝經略洪承疇,巡撫邱民仰,總兵王廷臣、曹燮蛟、祖大樂,游擊祖大名、祖大成等一班官員;又殺死明兵三千零六十三人,活捉住婦女孩童一千二百四十九口,獲得盔甲弓箭一萬五千多副,大小紅衣炮、鳥槍三千二百七十三件。
請父皇快快回京安插去 。
”太宗聽了,不禁哈哈大笑,趕快收拾圍場回盛京去。
到了宮裡,便有一起一起的大臣前來報告軍情。
太宗都拿好言安慰,又吩咐不許虐待漢人。
准了貝勒岳托的奏章:一品的漢宮,便把諸貝功的格格賞他做妻子;二品官,把國里大臣的女兒賞他做妻子。
又特下上諭,把洪承疇送到客館去,好好地看待,每天送筵席去請他吃;又挑選四個宮女去伺侯呼喚。
那洪承疇原是明朝的忠臣,也是一位名將,如今被清兵捉來,願拼一死。
誰知送他到盛京來,太宗既不傳見,也不殺他。
看看那班總兵官,殺的殺,降的降,早已一個不在他身旁。
又看看自己住在客館里,吃的是山珍海味,住的是錦被綉榻,便知道清明還有勸他投降的意思。
他便立定主意,從這一天起,一粒飯也不上嘴,一天到晚,只是向西呆坐著。
太宗皇帝派人來勸他吃,他也不吃;勸他降,他也不降。
後來惱了他,索興把房子門關鎖起來,所有一切侍從宮女都不得進去。
看看過了兩天,洪承疇卻粒米不進。
這消息傳到太宗耳朵里,太宗十分 憂愁,對諸大臣說道 :“倘然洪承疇不肯投降,眼見這中原取不成了 !”便下聖旨,有誰能出奇謀說得洪承疇投降的,便賞黃金萬兩。
這個聖旨一下,誰不想得黃金?便有許多大臣想盡方法去勸說。
無奈洪承疇給你個老不見面。
看看又到了第四天上,洪承疇已餓得不像個模樣了,那多鐸便把洪承疇一個貼身的童名叫金升的捉來,百般恐嚇他 :“洪經略生平最愛什麼? ”那金升起初不敢說。
後來多鐸吩咐自己府里的侍女把金升領去,大家哄著他,勸他吃酒,又和他胡纏。
內中有一個侍女,面貌卻長得白凈,金升起初不敢說,但金升看上了她,那侍女便陪他睡去。
在被窩裡,偶爾才說他主人是獨愛女色的。
這個消息一傳出去,金鐸便奏明皇帝,挑選了四個絕色的宮女,又在掠來的婦女裡面挑選了四個美貌的漢女,一齊送至客館里去。
誰知洪承疇連正眼也不看一眼,把個太宗皇帝急得在宮裡只是搔耳摸腮,長吁短嘆。
文皇后在一旁看了,卻莫名其妙,問時,太宗皇帝才把洪經略不肯投降的事說了出來。
文皇后聽了,微微一笑,說道 :“想來那洪承疇雖說好色,決不愛那種下等女人。
這件事陛下放心,託付在賤妾身上,在這三天里,管教說得洪經略投降 。
”太宗說道 :“這如何使得?卿是朕心愛的,又是一位堂堂國母,倘然傳說出去,卻教朕這張臉擱到什麼地方去?”文皇后聽了,又說道 :“陛下為國家大事,何惜一皇后?再者,賤妾此去為皇上辦事,我們夫妻的情愛仍在。
陛下若慮泄漏春光、有礙陛下的顏面,這件事做得秘密些就是了 。
”文皇后說到這裡,太宗看看皇后的面龐,實在長得標緻,心想,任你鐵石人見了也要動心的。
便嘆了一口氣,說道 :“做得秘密些,莫叫他們笑我 。
” 文皇后得了聖旨,便回宮去,換了一身艷服,梳著高高的髻兒,擦著紅紅的胭脂,鬢影釵光,真是行一步也可人意兒。
文皇后打扮停當,便雇一輛小車,帶著一個貼身宮女,從宮后夾道上偷偷地溜出去。
到了客館里,那輛車兒直拉進內院里。
裡面忽然傳出皇帝的手諭來,貼在客館門外,上面寫著 :“不論官民人等,不許進館 。
”那文皇後到了館里,看著那洪承疇,倒也長得清秀。
他盤腿兒坐在椅子上,已是五日不吃飯了,早把他餓得眼花頭暈,神志昏沉。
文皇后指揮宮女把他扶下椅子來,放倒在炕上。
宮女一齊退出去,文皇后爬上炕去,盤腿坐著,把洪經略的身體輕輕扶起,斜倚在炕邊上。
那洪承疇昏昏沉沉,起初由她的擺弄去,他總是閉著眼。
到了這時,覺得自己的身體落入溫柔鄉,一陣一陣脂粉香吹進鼻管來。
洪經略是天生一位多情人,別的事體都打不動他的心,只有這女色上勾當,便是在他臨死的時候,也多少要動一動心。
況且那陣香味原是文皇后所獨有的,覺得異樣蝕鼻,不由他心中怦怦地跳動起來,便忍不住開眼一看,只見一個絕色女子,明眸皓齒,翠黛朱唇,看著他嫣然一笑,那種輕盈嫵媚的姿態,真可以勾魂攝魄。
洪經略忍不住問了聲 :“你是什麼人?”接著聽得那女子櫻唇中“嗤”地一笑,說道 :“好一個殉國的忠臣!你死你的,快莫問我什麼人 。
”洪經略聽她鶯鶯嚦嚦,不覺精神一振,便坐起身來,說道 :“我殉我的國,與你什麼相干?”那女子說道 :“妾身心腸十分慈悲,見經略在此受苦,特意要來救經略早日脫離苦海 。
”洪經略聽了冷笑一聲,說道 :“你敢是也來勸我投降的么?但是我的主意已定,再過一兩天,便可以如我的心愿了。
你雖然長得美貌,你倘然說別的話,我是願意聽的;你若是說勸降的話,我是不願聽的。
快去罷 !”那女子聽了,又微微一笑,把身子格外挨近些,說道 :“我雖說是一個女子,卻也很敬重經略的氣節。
現在經力既然打這了主意,我怎麼敢破壞經略的志氣呢?但是我看經略也十分可憐 !”洪經 略問道 :“你可憐我什麼呢?”那女子說道 :“我看經略好好的一個男子,在家的時候三妻四妾,呼奴喚婢,席豐履厚,錦衣玉食,何等尊貴!如今孤凄凄一個人舉目無親,求死不得;雖說是只有一兩天便可以成事,但是我想這一兩天的難受,比前五天要勝過幾倍。
好好一個人,吃著這樣的苦,豈不是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