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園風雨後 - 第6節

"你媽咪是個非常好的女人,不止我一人愛他,有人對她的愛比我更深,也能讓你媽咪更加幸福,我希望她快樂,所以選擇放手。
"我親親寶寶額頭,"寶寶也愛媽咪,也希望她能更快樂幸福,對不對?"寶寶很聰慧,懂事地點點頭,"我知道,是艾蒙叔叔,他愛媽咪,也很愛我,經常寄禮物給我。
"我笑一笑,放他回座位吃東西。
林烈本欲令我在孩子面前難堪,卻不料我會與孩子這樣交談,吃驚過後反把自己悶住,真是枉做小人。
寶寶吃幾口蝦,忽然又對我道:"爹地,我不介意你的伴侶是男人,你可以再找一個爹地給我。
"林烈和華定思被這句話驚住,都停下進餐的動作看過來,我也嚇一跳,驚訝地看著他,不知這孩子何出此言。
"維爾叔叔問我願不願意他做我的第二個爹地。
"我再一次意識到孩子太聰明太懂事真算不上一件好事,一時頭大。
"你的維爾叔叔永遠是你的維爾叔叔,他不會是你第二個爹地。
"我認真道。
寶寶撇撇嘴,"好吧,這是你的事情,你自己決定。
不過,爹地,"他鄭重地望著我,"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只要你喜歡,我都沒問題。
"我怔一下,忍不住笑,"好的,我知道。
謝謝你,兒子。
"溝通到此結束,寶寶繼續埋頭吃龍蝦,我亦心情大好,有子如此,夫復何求。
林烈似是被我們父子氣住,不知怎樣再行挑釁,就此噤聲。
華定思也一路無語,但每次看過來的眼神愈加深沉,揮之不去。
5 (上)飛機在黑夜中飛行十數小時,繞過半個地球,抵達香港時仍是黑夜。
自機場出來,一輛灰色勞斯萊斯已等在出口,載我們駛回居處。
林烈並未同行,似是覺得我已回港,無需他來緊盯,自行離去。
寶寶在飛機上玩耍半夜,這時已經睡著,安靜地躺在我懷裡。
華燈初上,車子穿梭在繁華的鬧市中,霓虹燈火不時射進車窗,亦不能將他驚醒。
車子很快出了街市,駛向高尚住宅區,一個小時后抵達邵家祖宅。
哦,不,現在應稱華宅才是,我望著那幽靜的園子想。
我出生之日,恰是香港經濟騰飛之時,邵家本就豪富,那日起更是如駕青雲風生水起,連算命先生都說我命主富貴,有旺家之相,爺爺大喜之下命人在祖宅旁購置地皮建造此園,與老宅連成一片,以我為名。
此園為我所有,直至邵家一夕破落,終於易手,不用說,新主自然是華定思無疑。
時隔五年,我重又站在這裡,卻已然身為客卿,哪裡還有一點昔日主人家的風光無限,不止如此,尚需裝出一副漠然無畏之態,方不被人嗤笑看輕,做人如此,當真不易。
趁等待大門開啟的時間,我透過車窗去看門牌,黑色大理石底座上,燙金的"悠園"二字被車頭燈照到,反射出幽幽黯光。
呵,江山易主,尚留舊名,華定思竟然也沒改個名字,真是懶惰到家。
車子停妥,我趁司機搬運行李的空擋打量園子景色,零散的幾處燈光不甚明亮,照得樹木花叢影影綽綽,依稀仍是舊時樣子。
寶寶體重逐年增長,已近二十公斤,我抱了一路,漸覺手臂發酸,不再費神去看故園舊色,只想早些休息。
華定思看出我疲色,一隻手托上寶寶身子,道:"我來抱。
""不必。
"我疾走幾步進了屋,躲開他伸向寶寶的手爪。
即便知道他不會當眾亂來,我亦不會讓他碰寶寶一絲一毫。
我一路未曾給過華定思好臉色,他倒是毫不氣餒,立刻又跟上來,溫柔體貼,一如舊日光景,為著那研究項目,不遺餘力討我高興,倒真委屈他。
"你舊時卧房一直留著,不曾變過,仍是住那裡好不好?寶寶的卧房今日來不及準備,我明日便叫人置一間兒童室給他。
"我站在客廳,正猶豫往哪裡走,聽他這樣說,立時直奔卧房。
這廳堂里連只煙灰缸都未變過,滿目皆是五年前的舊貨,看著便覺難受。
這華定思,竟不肯請設計師來修飾重裝一番,毫無一點改換山河的新氣象。
吝嗇到此,讓人無話可說。
宅子里雖然儘是些舊物,可仆佣倒都換了新的,這一路走來,提行李做雜事打掃衛生的均是新鮮面孔,無一人是我舊識,連站在卧房門口恭敬報告的管家亦換成個五短身材的中年人,倒省去不少尷尬。
"先生,一切都已按您的安排打點好。
"這矮胖的管家語氣恭謹,態度不卑不亢,倒似是英國管家學校培訓出來。
"羅伯特,邵先生是我合法妻子,以後在這裡長住,他有什麼吩咐你只管照做。
"這管家修養好到極處,一絲驚詫也無,微笑道:"很高興為邵先生服務。
"我頭皮發炸,未料想華定思在自己地盤上如此肆無忌憚,欲反駁,然事實如此,兼人微言輕,人家未必理我。
抗議聲在舌頭上轉幾轉,又咽回肚去。
管家躬身退下,我進了卧房,將寶寶放進床上,安頓他卧好,轉頭看華定思,一言不發。
華定思看出我將發作,及時撤身,"我們明日再作詳談,我房間就在隔壁,有事叫我。
"說罷退出門去。
我將房門上鎖,確定華定思不會進來,終於撐不住,掩面苦笑。
熱水沒過肩頭,泡得久了,頭腦有些發昏。
在飛機上睡得一點也不沉,這時更睏倦得眼皮發澀。
還是快些躺下的好,我從浴缸中出來,起身沖淋。
擦乾身子,才想起換洗衣物還沒從行李中找出,連浴袍都放在洗手池旁沒有拿到裡面來。
走到盥洗室外間,我正要披上浴袍,卻見華定思推門進來,彼此均是一愣。
"你怎麼進來?"我怒叫。
"你忘拿行李進來,想必沒有換洗衣服。
"華定思舉舉手上衣物,一雙眼直勾勾盯住我裸體,灼熱的視線中似要伸出只手來。
這身體他看過千八百遍,狂熱時候,裸裎相對三天三夜我也不會紅一下臉,只是現下我不欲和他再有瓜葛,這樣眼神便著實讓人厭惡。
"你還是那麼美......"華定思正喃喃讚歎,突然間臉色一變,"這傷疤是怎麼回事?以前沒有的。
"我正將浴袍披上,被他一把攔住,指著小腹右側上一道十厘米長的疤痕問。
我揮開他手,系好浴袍帶子,"闌尾手術的刀口。
"解釋完畢,趕他出去。
"出去前把我房間的鑰匙交出來,以後不準再進這裡。
""我們是夫妻,進出彼此卧室有什麼不妥?況且......本就不應分房睡。
"對我怒氣視若無睹,華定思攬住我,一把扯開剛系好的腰帶,摸上那道傷痕,"當時一定很痛吧?!對不起,我應陪在你身邊才是。
"我渾身湧上一陣惡寒,又聽他道,"悠然,我無時無刻不在想你,你可知道?"說完,開始上下其手,吻將上來。
我側頭避開,欲行掙扎,無奈力氣不如人家。
我們一般身高,只他更加健碩,又是習空手道出身,我怎掙得開他。
眼看袍子大敞,我正想打他耳光,忽聽外面寶寶叫我,"爹地,你在哪裡?"華定思亦聽見,動作頓時一僵,我趁機推開他,拽緊浴袍奪門而逃。
寶寶睡醒一覺,正坐在床上焦急地四處望,看見我,撲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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